任平生的眼睛却睁得很大,其中散发着明灿的神光。
过了许久,任平生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身上的伤口已结出了疤,血也早已没有继续流了。
忽然,他笑了起来,轻轻道:“玫瑰,我......”
黑玫瑰睁开了眼,喜形于色,惊呼道:“任大哥,你终于醒了。”
任平生瞧着她红肿的眼圈,柔声道:“让你担心了,实在很抱歉。”
黑玫瑰立刻摇头道:“只要任大哥你能平安无事,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的。”说罢,脸颊便已成了可爱的粉红,似已羞涩到了极点。
任平生微笑道:“我实在觉得上辈子便已认识你了。”
黑玫瑰埋下了头,嘎声道:“是么......”又抿嘴吃吃道:“不瞒任大哥,我......我也是如此想的。”说罢,嘴角已勾起了美丽的弯度。
这时,任平生却又黯然叹息道:“可惜......”
黑玫瑰抬起头来,定睛瞧着他,目光比春天的柳枝更软、更柔,轻声道:“可惜什么?”
任平生也瞧着她,瞧着她粉嘟嘟的小脸,瞧着她的充满柔情的目光,长叹道:“可惜我得走了。”
黑玫瑰一怔,过了半晌,才吃吃道:“是啊,你得走了......”又过了半晌,叹息道:“我也得走了......”
任平生知她是要去寻自己的母亲,他却也是要去寻自己的母亲,想及此处,不由心道:“我与玫瑰妹子......倒也真是有缘......”又转念一想:“可是玫瑰妹子的母亲......”嘎声道:“玫瑰妹子,你......”
黑玫瑰像是已知晓他的心中想法,微微摇头,道:“这里的尸体之中并没有母亲的。”
任平生心中松了口气,忽又一笑,高声道:“或许我们还会再见的。”
黑玫瑰似被他感染,也笑了起来,笑得美丽极了,点头道:“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这时,任平生已离开了黑玫瑰的温暖的怀窝,他目光四处一扫,却不见了李古怪的身影。
“莫非他已逃了?”
任平生咬了咬牙,也不知李古怪还会做出什么坏事。
他却也唯有无奈叹气,李古怪的招式委实古怪得很,他实在有些反应不及,若非黑玫瑰及时出言,想必他早已身首异处了。
“只是......”
任平生道:“玫瑰妹子,你......”
黑玫瑰温柔一笑,似又知晓了他的疑惑,轻声道:“我的武功不太高的......只是旁观者清......我恰好看出了李古怪的破绽罢了。”
任平生恍然道:“原来如此。”
......
终于,任平生还是走了。
黑玫瑰定定的瞧着他,目中满是柔情蜜意,宛似个等待夫君归来的娇羞媳妇。
此刻,任平生的身影已完全消失,远处只余下了漫漫飞雪。
怔了半响,黑玫瑰转过目光,瞧着地上的仍处于昏迷之中的花蔷薇、万可恶、不死童子三人。
她微微一笑,如同初次见到三人之时,笑起来就像是朵玫瑰,却似已变成了带刺的玫瑰。接着,她又将头上的黑玫瑰取下,黑玫瑰的尖端竟然带刺,仿佛能将人心刺成千千万万片。
真的是朵带刺的黑玫瑰!
......
任平生向南而行,爬过崎岖山路,走过羊肠小道,掠过悬崖峭壁,渴了便喝些清冽的山泉、透澈的溪水,饿了便摘些清香的野果、吃些翠绿的野菜,偶尔路过农家别处,还会有些热心的人拉着他闲聊几句,更有甚者非要留下他吃顿便饭,或是休息几刻,或是露宿一晚,任平生也实在不好拒绝,便就如此一路走走停停。
积雪早已化开了,大地回到了春天,穿上了件崭新的翠绿的衣裳,放眼尽是生机,青的山绿的树,和煦的日光,洋溢着笑的人。
城外的桃花开得正艳,蝴蝶翩跹其上,蜂虫舞动其间,清风徐徐而来,花儿“哗哗”作响,似海浪般绵延起伏,仿佛合奏出了曲欢快的抒情调子,粉红色的花瓣纷纷落下,像极了一场美丽的花瓣绵雨。
桃林深处,一条纤细小路延展而出,鹅黄纤嫩的草叶随风展动,似在热情欢迎道上的人。
任平生嗅着醉人心脾的花香,缓缓行在小路上,清风轻轻拂面,只觉异常的温柔舒服。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似乎已有好几个月了。一路以来,他只觉轻松得很,以天为家地为床,与花草相交,同木叶为友,和日月作伴,世上大多数人是绝体会不到这感觉的。
扬州。
自古以来,扬州便是座名城。
正值三月,鸟语啁啾,如同个小姑娘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缎子似的柳絮纷纷垂下,像是久未出阁的女子害羞的低下了头。湖面沉静得就仿佛是面完美无瑕的镜子,忽而又吹来一阵清风,镜子似乎便已碎了,露出了其中的春水。水是那么的清澈湛绿,人们的倒影、房屋的倒影、高桥的倒影,全交织辉映在了一起,好似在水中也有着个同样的奇幻多彩的世界。
街上显得尤为热闹,新岁贴起的对联仍有八成新色,小摊、店铺、高楼多得令人目不暇接,各种声音参杂而起,各样行人络绎不绝,任平生缓缓地挤在人群当中。
他正瞧着新奇、出神,只觉得已眼花缭乱。
突然,只听人从中发出声高呼:“剑侠大人的比武招亲开始了!”
顿时之间,人群犹如流水般向着西城涌去,人头如蜂般疯狂蹿动,个个似已成了多舌鹦鹉,嘴里不住高声谈论、呼啸。
任平生心中也是极为好奇,便索性也随着人流而去。拐过几个街角,行出不多时分,前方远处便出现了个高大的擂台,擂台四面皆插着张红旗,旗上画出个龙飞凤舞的“武”字,鲜红的旗帜正随风飘扬,“武”字也随之上下舞摆,散发出种威武凛慑的气势。
擂台正后方稍远处坐了些人。正主位置坐的是个中年男人,穿了身金黄玉绸袍,头上戴了顶紫色金丝冠,腰间悬着柄湛蓝龙鳞宝剑,面色红润泛光,眼神严厉肃穆,嘴角抿成条线,充满着股久居高位的夺人气魄。
“这人应许便是他们口中说的剑侠大人了。”
任平生远远地凝望着中年男人,心中寻思道。
这时,擂台上跑来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嘴上两撇八字胡,双眼微微眯起,不时闪着精光,见他的打扮,应是比武招亲的主持者。
果然,男子微微吸口气,面上泛出丝谄媚的笑容,清了清嗓,高叫一声:“大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