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感受到“冥王”的目光,任平生的脑中仿若是有数万只蚂蚁在爬般乱糟无比,似乎就连自己姓什么也记不清了。
默然半晌,谁也没有开口,四面仿佛陷入了死亡般的沉寂。白如玉定定的瞧住任平生,黑玫瑰死死的盯住“冥王”,“冥王”愣愣的凝注着任平生。至于“蛛皇”,则早已昏死了过去。
不过,任平生却没有去瞧“冥王”,也没有去瞧黑玫瑰,同样没有去瞧白如玉。他只低下了头,心中竟莫名的害怕,莫名的害怕“冥王”便是自己的亲人,甚至更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若真是如此,他委实难以接受,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任平生始终觉得,自己的母亲定是个端庄大方,举止得体,性情温和的慈祥妇人,绝不会是“冥王”这般的疯婆子。
突然,任平生抬起头来,定下目光,凝注在了天无情身上。天无情微微一叹,道:“你总算想起我来了,也不枉我如此关心你。”
任平生眉头拧起,道:“天......你......你为何要抓白......她?”
天无情淡淡一笑,道:“为了你。”
任平生迷惑道:“为了我?”
天无情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弄成如今这幅模样。”
任平生目中的疑惑更多了,道:“你......你在说什么?”
天无情道:“在山里初次瞧见你时,我便就知道你是谁了。”
任平生道:“你......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懂。”
天无情道:“你不懂,你当然不懂。”缓缓道:“但有个人肯定懂的。”
“你......你......你是天三十三......你真是天三十三?”
这时,“冥王”转头瞧住天无情,嘎声道,语声之中似充满了不可思议以及无法言喻的仇怨。
天无情一笑,长叹出声,道:“天三十三......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
“天三十三!你是天三十三!果然是你这个该死之人!”
“冥王”霍然目露恨愤,疯喝道。
天无情道:“不错,我便是天三十三,便是二十年前夺走你儿子的天三十三。”
“很好......很好......还我儿命来!”
“冥王”铁青着脸,紧咬牙齿,早已渗出了血,一字一字怒吼道。接着,她便欲站起身来,但身子的疼痛令她始终无法成功。此刻,她的身子不住乱颤,如同暴风雨中的脆弱树苗,却还是没能站起身来。随后,她似不再挣扎,只身子一偏便顺着瓦片“咚”的掉在了地上。
“冥王”浑然不顾身上的伤痛,只手脚并用,慢慢的用尽全力的对准天无情爬去,面上表情充满了怨怒、仇恨,就仿佛是只发了疯、拼了命的垂死孤狼。
天无情随意瞧着她,随意一叹,道:“你还是留些力气,或许还可以多看你儿两眼。”
此言一出,“冥王”骤然顿住了动作,面上表情同时僵硬下来,目中似已泛出了泪光,颤栗着唇一字字道:“你......你是说......他......他......是......”偏过头凝注着任平生,眼中仿佛充满了无数情感,也说不起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目光,或许唯有真正经历过此般遭遇的人才能明白。
任平生早已怔住,最害怕、最不想发生之事,最终却还是发生了。不过,与他想象的不同,心中对于“冥王”的厌恶并没有增加,反而竟离奇的减少了许多。
母亲......母亲真有如此神奇么,只是听见“母亲”二字,便能令她的孩子感到无比安心么......见到母亲的样子,便能令她的孩子觉得像是回到了家么......
现在,任平生瞧住“冥王”,目中似乎也已泌出了泪,这就是自己的母亲么......她的样貌美丽,心肠却是冷如冰霜......任平生已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再想下去只觉自己会彻底崩溃。
突然,“冥王”流下泪来,一字字吃吃道:“孩子......是你么......孩子......我的孩子......”
任平生的心很痛,痛得他连半点气也喘不过来。他不想承认,就算“冥王”真是他的母亲,他也不想承认。“冥王”做的事早已超出了任平生的底线。
可是,这又是种怎样的痛苦,明知失散多年的母亲就在眼前,却是要强行狠下心来不去认她、不去应她、不去理她。
这种痛苦是撕心裂肺的,早已钻入了任平生的灵魂,灵魂之中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蚁虫在噬咬,仿佛已要将他的全部噬个粉碎。任平生的目中在流泪,心中在流泪,灵魂也在流泪,每滴泪又宛如化作了万根针,深深的不留余力的扎进了他的身子。
此刻,“冥王”早已泣不成声。任平生痛苦,她又何尝不痛苦,甚至比任平生更要痛苦,亲生骨肉就在眼前,却是对自己不冷不热,便连一个字也不想同自己说,在前不久自己更是对他大打出手。
这种痛苦是无人可想的。只是,不论多么痛苦,“冥王”仍是吃吃的凝注着任平生,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印进心底、印入灵魂,仿佛多看他半眼便就令这痛苦缓解几分。
除去二人之外,黑玫瑰又何尝不痛苦,最爱之人瞬间变成自己的亲生兄长。她面上的表情,早已生硬到了极点,仿佛已是接近了麻木,痛得已近麻木,可知这痛究竟是有多么入骨。
白如玉也同样痛苦,瞧见任平生痛苦,她的心中便也充满了痛苦,甚至比任平生更为痛苦。任平生落泪,她便也落泪。任平生拧眉,她便也拧眉。任平生的身子在乱抖,她的身子便也在乱抖。白如玉似已变成了任平生的影子。谁说影子不会痛,只是这痛还未至深处。
现在,唯一不痛的人,也许只有天无情了,或许已要叫他天三十三。突然,他微微一笑,道:“好个母子相认的画面,真是令人感动不已。”
任平生立刻瞧住了他,仿佛是找到了件可以分散痛苦的事情,道:“你......你说你初次遇见我,便就知晓我是谁......”
天三十三点头道:“不错。”
任平生道:“你......”
天三十三道:“你出生之时,我便就见过你......又怎会不认识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也能瞬间将你瞧出来。”
任平生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