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午时过半,巫天弃方才还气入海。
无法早在她身旁守候,眼见俏目微开,问道:“灵力恢复了?”
巫天弃点头道:“已经恢复了七八层。”
无法疑道:“难道你的元婴不能在行走之时自行运转,恢复灵力么?”
巫天弃怔了一下,笑道:“你莫不是傻了?运气往返周天,本就是极为险峻之事,如有半点差池,灵力行偏,那便是走火入魔之厄。既如此,又如何能在行走动作之时修行?”
无法愈发疑惑,却忽然转念想到:“太玄经被那冥司少使成为神法,更能与冥司大帝的妻妾们组成天罡之阵,想来当非凡品。但我所修,只觉得有化解驱龙草,以及天下万般毒性之功,还有便是疗伤之能,此外再无妙处,想必还是所悟不全,未得其间真意。”
想到此处,便把心中话语说出口来,继续道:“况这太玄经的行气路线很是奇特,且不消我的神识驱使引导,自成周天,无有错处。”
巫天弃亦起疑惑之心,有心问询功法口诀,自己掂量深浅,却又想到无法曾言那冥司少使的要求,只得抿嘴一笑作罢。
无法知她笑中含义,嘿道:“没参悟完全也是好的,省的日后那冥司少使化作厉鬼前来,羁押了我去做那冥司大帝的姬妾。”
巫天弃嘴角微斜,笑道:“还得冥司大帝看得上你才是,想他那般睥睨天地的人物,如真喜好男色”
说着自觉寒意透心,不由自主的打个激灵。
二人说笑过后,方才看向满地的兀鹰碎肉,血污流淌,闻之欲呕。
但那血污碎肉之间,似有错乱的脚印,深深浅浅,向南方印去。
脚印丛中,滴滴鲜血凝结成块,在阳光的照耀下,呈显黑色。
二人循着脚印与血迹向南方追去,漫漫青草踩飞过脚下,荆棘灌木往来身边,不知不觉已到了戌末。
南方日长,戌末时分残阳方才不甘的坠落西山,洒下漫天红霞,耀的天地一片金黄碧绿,甚是壮观。
无法与巫天弃二人疾步快行,待得转过一座小丘,在山岗阳面看到了横卧灌木林中的张长老。
道袍破碎,身躯糜烂,肚腹之中已无肠胃,尚有三五只鬣狗围聚在旁侧,嘴角污血流淌,碎肉跌落,甚是可怖。
无法双眼微眯,再吐出一口粗气,将那数只鬣狗与大片灌木焚烧,玄火幽幽,蓝光闪烁,天空深邃,人死难生。
张长老的尸身化作一蓬青灰,飘扬在夜空之中,再无痕迹。
二人叹息过后,再度前行,脚印重叠处,血迹错落间,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片金黄的海岸沙滩之上。
晨风吹来,水汽扑鼻,潮起潮落,在东天初升的朝阳下,金莲朵朵。
无法从未见过大海,却在脑海中往来模拟过海滨的模样,饶他思绪若天马行空,却总也想不到竟是这样一片壮观浩瀚之色。
朝阳若小丘一般悬在海水的尽头,有龙蛇翻卷海面,带起道道涟漪,直向岸边沙滩阔散开来。
无法正直欣赏美景,忽听巫天弃道:“你看那里。”
纤手微抬,葱指尽头,一片错乱的脚印,带着两道深深的划痕,向着沙滩东方而去。
而东方尽头处,阳光笼罩下,一个不大的海滨渔村正迎日而立。
无法道:“许是海边渔民发现了他们,带回了去。”
巫天弃点头道:“只是不知是齐天妖王,还是那鲜于泰与另一位武当长老。”
无法深吸一口略带潮湿的温热空气,拉着她的手,循着脚下的两道痕迹,向渔村走去。
村子不大,前后三十余户人家,临着海滩,依着数株参天古树而建。
脚印三转,越过数间木屋,直入一座不大的宅院。
院外土墙半丈,茅草丛生,黄泥剥落,更有不少粗沙包裹其内。
无法方至院外,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气传出,与巫天弃对视一眼,抬步近前,扣响脱漆木门上的铜环。
三扣过后,门内一个清脆的女童应声而来,门闩响过,木门吱呀一声,便自内里打开。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素衣少女,正带着疑惑,直视二人。
无法正欲开口问询,那少女已先声说道:“你们是谁?”
声音清脆且稚嫩,带着未消的童音,方言之中却有中原官话的影子,无法听着虽不甚清楚,却也能大致明白意思。
他不答反问:“小姑娘,请问你家大人是不是在这两日内救过一个道人?”
巫天弃接口道:“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
小姑娘这才发现巫天弃满头雪丝,伤疤裂面,生将一副绝美的面孔坏了,不由得“哎呦”一声,后退一步之后才看到她面容和善,虽有淡淡冷霜,却并无恶意。
小姑娘道:“高大的老者没有,道爷倒是救了两个。”
无法道:“对对,正是两个老道爷。”
小姑娘道:“你是他们的朋友吗?还是把他们打伤的仇人呢?”
说着水汪汪的大眼一转,续道:“要是仇人,就快快去了罢,我父亲可厉害了,你们年纪不大,打不过他的。要是朋友,这就随我来吧。”
说着身子向后略退一步,让开了门户。
无法看着这小姑娘一脸的天真烂漫,不通人事,笑道:“自然是朋友。”
说着便拉着巫天弃,向院内走去。
小院不大,长宽两丈,泥屋三间,东倒西歪,却不漏风雨,倒是个乡村民居,一派贫穷且朴素的景象。
二人随着小姑娘进入屋内,在东厢的床边看到了一个灰衣妇人正手捧着一碗乌黑汤药,顺着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鲜于泰的嘴角灌下。
而鲜于泰旁侧的木板床上,一个白须老道睁眼平躺,一动不动,更无呼吸发出。只是身躯尚未冷硬,显是方刚死去。
小姑娘方才进屋,便看到那老道的睁眼惨状,啊了一声叫道:“娘亲娘亲,那个道爷,他他死啦。”
妇人这才抬眼去看,惊呼一声,手中陶碗拿捏不稳,跌落床畔,一碗药汤尽数洒在鲜于泰的身上,被他仍在不住起伏的胸膛震落,沾染薄被,药气熏人。
无法见此情状,忙闪身来到妇人的身边,不待她惊呼声闭,便探出左手将那老道的右腕捏起。
灵力入体,只觉经络堵塞,血肉枯寂,元婴更已破碎,气海混沌不堪,已然魂去身死,再难活了。
无法长叹一声,那妇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随即扭头冲立在巫天弃身旁不住颤抖的小姑娘叫道:“珊瑚,这啊”
一言未尽,便发现了巫天弃的白发伤面,惊呼着跌坐地面,害怕至极。
无法伸手将那老道的眼睑按下,转身冲那妇人道:“大嫂莫要惊慌,这两位道长乃是我的朋友,被仇人伤害,流落荒野,我夫妇二人寻他们来了。”
妇人闻言,缓缓点头,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巫天弃,似极为害怕一般,对那小姑娘珊瑚道:“珊瑚,你父亲还没回来吗?”
珊瑚毕竟年岁幼小,甫见死人,免不得心惊胆战,惨白着脸,颤抖着嘴唇,摇头道:“没没呢。”
妇人不愿女儿再看死人,道:“快去给两位客人斟茶。”
珊瑚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转身向外屋走去。
巫天弃冲妇人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看了看鲜于泰,又看了看旁侧死去了的老道,面上虽无有悲喜,却再也不似以前的那般冷漠。
无法自储物戒指之中取出药瓶,倒了一枚三转金丹,塞入鲜于泰的唇下,复以灵力引导,震碎药丸,直入胃脏。
药丸入体,鲜于泰狰狞痛苦的面容稍稍舒展,随即呻吟一声,呼吸缓慢平稳。
无法这才蹲下身子,探出灵力渗入他的身躯之内,查看伤势。
灵力方才入体,只觉其周身各大穴窍之中尽有淤血滞塞,经络破碎,丹田动荡,灵力枯竭,内里元婴亦紧闭双目,神色痛苦,数道裂纹自小脑袋上伸至下腹,复蔓延至双腿双脚,险些将他分作数半。
如此重伤,已是必死之状,但武当派三转金丹何等神异,一粒下肚,伤势便止住恶化。
无法见状再取一粒,喂他服下,药气散开,他周身的伤势已呈现缓慢愈合之状。
无法收回灵力,起身对巫天弃道:“伤的很重,没个十天八天难以醒转,若想复原,非得数月之功不可,且还有可能留下遗症,修为虽能保住,却再难有以前的境界了。”
巫天弃点头道:“留得性命便了,想他武当派自诩为中原正道领袖,统率江湖数千年,更有仙人庇护,总不至教他道途有损。”
无法点了点头。
不一时,珊瑚捧了两碗白水进屋,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复颤抖着双手将茶水递给巫天弃与无法。
二人道谢接了,无法问那一直立在旁侧的妇人道:“大嫂,多谢你能救下鲜于道长,此恩武当派定会铭记。”
说着代武当派深揖于地,以示大谢。
那妇人笑道:“海边百姓,靠着大海生活,每一天都是有风险,救人一命,也是给自己积点福气。”
妇人说的朴实,无法听的欣慰,暗道:“世间还是好人为多,平民更甚,却是那些功名利禄加身,修为神通附体者,受红尘侵扰,总难保持这份良善之心。”
妇人不擅言辞,直白的三言两语后便让无法二人坐在屋内,自己出门寻自家汉子去了,许是要他回来,将那尸体搬走掩埋。
无法见妇人出门,珊瑚小姑娘又惧怕那老道死尸,怯生生的站在外屋门后,却终究忍不住好奇,歪头偷眼来看。
他摇头苦笑,延出灵力将那武当长老的尸身卷起,在珊瑚惊奇的眼光中,到了门外院内,一团玄火呼啦生起,寒意大胜,为这湿热的海边清晨带来了一丝凉意。
不过盏茶之功,尸体已焚烧殆尽,骨灰被无法以灵力包裹,甩掷到了远处的海面之上,迎风散开,送了这老道一个自由的结果。
一切闭了,无法携着巫天弃坐在正屋木几上,各自失神。
珊瑚立在旁侧,纠结忸怩良久,终于开口,问道:“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是神仙吗?”
无法心中烦闷,很是担忧柳随云,并不想多做言语,巫天弃却笑着道:“不是的,我们是普通人。”
珊瑚道:“普通人才不会那样呢。”
说着抬起算不得白皙的小手,比了个向上承托的姿势,显然是在模仿方才无法抬手控制灵力之举。
巫天弃道:“也不算是普通人,也不是仙人。”
珊瑚问道:“那是什么呢?”
不待巫天弃回答,小院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魁伟健壮的中年汉子,先妇人一步走了进来。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