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起来啦!周冲。”
起来?什么起来?我身骨化为灰烬意识已经消散,怎么起来?怎么我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还是这么熟悉的声音?死后的世界是什么,真的有天堂和地狱吗?
周冲醒来,发现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不对,我的意识并没有消失?更不对,我的身骨早已粉碎怎么意识还能运转?
温暖令人沉醉的声音再次传来:“周冲,你醒一醒!”
声音是周緲的?难道我最后的意识是周緲的呼唤?不是吧,我对周緲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周冲的意识断断续续却逐渐清晰起来。
“咚!”脑袋猛地一痛,周冲彻底清醒过来。
晴空,锦衣,清秀的身形,摇曳的树影,突兀的石头,哄笑之声,疼痛的脑袋,划过脸颊的鲜血,芬芳的空气温暖的春风。
这一切太真实了,好似真实的人生。不!这就是人生!周冲内心呐喊,我又活过来啦,是谁救得我?是我师傅吗?
“让你采药,不是让你睡觉!”一声吼叫打断了周冲的思考。
周冲侧身看到远处一个怒气冲冲的老者挎着药篮。是周耀先生?此时,此景,此事,好像在自己的记忆中出现过。是了!周耀先生当年我在钧山侯府学社当学生时候的药物老师!那时我还年少,意气风发、积极乐观。
“哎呀!周冲你快别发呆啦!赶紧把你头上的血给止住啊!”清秀佳人道。
“小事而已。”周冲浑不在意,凝视着佳人问道:“你是周緲?钧山侯府周沧的女儿周緲?”
方才用石头砸醒周冲的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石头道:“你是不是傻啦周冲!你可别装疯卖傻搞失忆来唬我,信不信我让你脑袋再开一花!”
周緲瞪了那少年一眼,用自己的手帕捂住周冲脑袋流血之处。
确实是活着的周緲,那气息那神情绝对不是想象。这不是在梦中的回忆,这是当前的发生。周冲再三确认,眼前的周緲不是青年模样而是少女。
莫非重生回到之前?
刚一动身体,周冲大惊,竟然现在只有二维二星的修为!
人类的修为四个大的等阶,每个大的等阶又有五个小的等阶,用星级标识。人类的修为之路从第一维度第一星级开始,简称为一维一星。
死亡之前,周冲是四维一星的修为,仙人境界;现在只是二维二星,士人境界。一个是朝秦都暮楚都的仙人,一个是飞行不能的士人。这突然之间的落差,让周冲一时间不能接受。
习惯了动一动法力外伤瞬间愈合的周冲,这一时间难以适应需要用手先止住流血的情况。
“给你,这是药丸,服用之后伤口很快就好。”周緲递过来一粒灵丹。
“呀!”旁边一个少年叫道:“周緲妹妹,他不过一点皮外伤,几天就好,用得着服用这么珍贵的灵丹吗。周耀先生在这边呢,普通的药丸就行啦。”
周冲接过灵丹毫不犹豫吞下。
记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方才说话的是周综,用石头砸他的是周纬,两人都是周緲的堂兄弟;旁边还有两个没说话的,一个是周渠,周緲的宗亲叔辈;一个是周绢,周緲的宗亲姐姐。当年周纬经常欺负他,大约因为周冲为钧山侯所称赞而修为并不高。
若是修为高那周纬也没能力欺负周冲。
当年?现在?我这是重生回到当年?如此是最好的情况。相比再次辛苦修行提高修为,在虞都未死而修为大废更不能令人接受。
周耀已经走了过来,叱责道:“别人都在采药,你却偷偷在这睡觉!本来你的药物课成绩就不好,还有心在这里偷懒!你这样的人,以后有什么成就!”
一模一样!周冲哭笑不得。当年就是这样!不过一次“偷懒”,然后被药物老师劈头盖脸训斥一顿,周冲积攒的愤怒一下爆发,再然后周耀上报侯府家主;之后,钧山侯府家主周沧委婉地告知周冲,他应该回稷山了;然后周冲被侯府学社开除。
这些当然不是巧合。钧山侯当初觉得周冲可以培养,所以让其在本府就学。但是两年过去了,周冲成绩糟糕、修为一般,侯府家主这心就凉了半截;周耀一禀告,就顺势送周冲出府了。而周冲,一直在学社受到排挤,各课老师除周获外对他也不太喜欢,所以愤怒一直累积着。
为什么不喜欢?一个成绩糟糕的学生经常问一些老师回答不上来或者很难回答的问题,这不是故意刁难老师看老师的笑话吗?你要真是那么好学,怎么成绩那么差?你还总一副“二十大字不识五十也能安国定邦”的态度,你以为你是杨三慈啊!
周冲没有丝毫怒气。他现在欢喜还来不及!不仅没有死,还回到少年的时候,还有比这更令人喜悦的吗。即便现在周耀揍他一顿,他也没有丝毫不爽。
死过的人,现在看什么都那么美好。
“老师老师!周冲虽然成绩差、又不用功,但他会这个啊!龙翱翔于九天之上婴幼之时或为穷奇所逼!人家啊,自比那传说中的神龙!所以,这药物小道怎么会看在眼里呢,当然偷懒耍赖就没什么奇怪的。”周纬添油加醋道。
“放你娘的屁!”周耀大怒,指着周冲骂道。那句话听来怎么那么像是在嘲讽他周耀呢。再看周冲那无所谓的样子,怒火更甚。
“你就是个废物!我把话放这了,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看看你周围的人哪个十六岁了还只是二维二星修为?你是我们班修为最低的!还有脸自比神龙,你就是穷奇都比不上!”
周冲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药篮,平静道:“我要说两点。第一,我完成了采药任务而且没有睡觉。有人暗中打昏了我,抢走药草。我修为低,没能防备。第二,您只是授课老师,不是我的师傅,没有责任为我的人生着想。所以,我这一辈子有没有什么成就与您无关。”
听到第一点的时候,周緲望了望周纬,后者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
周尊只在意第二点。“呵呵,你这话说得真好。我是没有责任管你的人生,我也压根不想管。但是作为你的药物老师,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你不要来上我的药物课了。我周耀没有你这个学生!”
说罢,不等周冲可能的求饶以及他人的劝说,周耀扔下药篮扬长而去。
几人欢喜一人愁。
周緲皱眉道:“周冲,你不该这么冲人的。爷爷让你与我们同学,不是让你捣乱而是让你与我们共同进步的。等会儿周耀老师气消了,你赶紧去道歉求饶吧。”
多少年的魂归梦绕,再见周緲,此时的周冲内心却出奇地平静。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周緲仍旧那么美丽动人,淳净清秀飘逸温馨。死之前的那一生,既然最终还是错过了周緲,今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周冲立下决心。
一个皇子之位而已,重生之前未能,此生必定如愿。
“谢过周緲同学。不过,我已决定,从学社退学。钧山侯府虽好,并非适合我周冲之地。等会儿,我就去向家主辞别。”
既然别人要走,周纬也就没那么大的火气了,反而有些惋惜道:“同学一场,虽然我经常欺负你,忽然你要离开,还是有点不舍。”
“你就别假惺惺了!你巴不得周冲早就离开吧?”周综笑道。
“是呀!”周纬坦然承认,“不过这也不算假惺惺吧。就是一头猪,跟你一起上学两年你也会有感情的。”
周緲遗憾道:“周冲同学,虽然你道根一般,进学平常,但是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相信,以后你在别处有更好的发展。”
托辞而已。本来周緲和周冲不甚熟悉,一个是侯府嫡系一个是列卿之家出身,一个二维四星修为一个二维二星修为,差距太大。人说差一阶层就不可能做朋友,更不要说差两个阶层。
同学情谊也是微薄。不过即便微薄也是有的,好过陌生。重生之前,在虞都王道学宫的时候周緲才和周冲熟悉起来。
此时周冲在钧山侯府非常尴尬,并没有在修为或者学识上表现出值得侯府重视的成果,反而占据了侯府学社的学生资格,在侯府的人看来是白白浪费给一个外人。别的不说,侯府学社的学生每月有20粒灵石资助。1粒灵石的市场价值是1千元。
虽然都是姓周,周冲于钧山侯府来说仍是外人。一个外人,靠着和侯府浅薄的血缘关系和惊人一语,能够享受这样的待遇,一些人甚是不爽。
周冲拱了拱手与几人作别,特别地看了看周综,意味深长道:“今日偷我一篮药草明日便能窃侯府一宝。几位同学在此留步,我先回侯府。”
前世或许不明,今生的周冲有着前世的阅历和智慧,只通过诸人的表情便猜出打昏他的人是周综。只是这小子一向安分守己,没想到能干出这种坏事。
周冲现在心思杂乱。
首先,接受自己重生回到16岁是个漫长的过程,并非几天就能熟悉的。他的行事心境都是重生之前24岁的仙人,与凡人的心理距离太远。其次,重新开始人生,他有太多的东西需要理清。个人的、家人的、家族的、亲友的、大周的,等等。
有三件事是极为关键的:第一,不能让二哥周渔道根被废的悲剧重演。第二,迅速提高自己的修为,尽快修行《连山秘典》。四卷秘典的内容已经刻印在他脑海。只是,修行此仙王级功法必须三维一星修为。第三,东華大陆在1260年会有一场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劫难,他得想到应对之策。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某个未知的存在使他重生回到过去,总不至于是让他实现家庭梦想吧,东華大陆120亿人的命运系于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