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源寺内有一名花春年纪的俗家弟子,乳名茶沫。自小跟着广济大师生活在寺庙。
她不诵佛经,不读诗文,只是在山腰处种植茶叶,是个采茶女。近几日听到寺内佛号响天,便怀着好奇心探询缘由。当得知一个少年为了一条家犬哭哭滴滴时,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她虽然不读佛经,却有一颗菩萨心肠。平时看到凋零的花儿都会哭上半天。茶沫来到猎九阳的身旁,跪拜在右侧,双手合掌置于胸前。
出声安慰道:“你别伤心了,狗狗知道的话也会不开心的。”
猎九阳抬头望来。女子身穿佛家衣,头戴蓝色帽。不施粉戴妆,却樱唇凤目,满面精神。
“多谢姑娘善言。”
“你是哪里的人?家中长辈安好?”
“我是城南猎户镇人氏,家中还有爷爷奶奶健在。”
茶沫拉起猎九阳,说道:“咱们出去说话。”
茶沫带他来到山腰处的茶田,峨眉紧蹙道:“这么说你是打猎的猎人?”
猎九阳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茶沫道:“既然是猎人为何还有慈悲心肠?”
“有关系吗?”
“......”
茶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问的没错呀,打猎的为什么不能有慈悲心肠?愣了片刻,她气呼呼地说道:“小动物也有爹娘,你为什么要杀它们?”
猎九阳道:“你管的太宽啦,我不杀它们,我吃什么穿什么?”
茶沫道:“我不管,你以后不能再伤害小动物了。”
猎九阳感觉莫名其妙,准备转身就走。
茶沫上前拉住他,道:“你打猎不就是为了钱吗?等着。”
少女一溜烟儿似的跑到广源寺内的供香阁,取出里面的香火钱。随后一股脑儿的全部塞给傻愣的猎九阳。
“这些钱够了吧?请你以后不要再杀可爱的小动物啦。”
猎九阳数了数手中的碎银铜钱,大约半两黄金。
哼哧道:“这些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茶沫气的跳脚,“你!你是个坏人!”
猎九阳瞪着眼说道:“你才是坏人,狐狸精!”
茶沫恼怒道:“我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只吃素菜白饭,更不曾害过人。我怎么就成狐狸精了?你可别乱说!”
猎九阳道:“我爷爷说过,如果我遇到一位姑娘能让我耳红心跳的话,那么她就是狐狸精。”
茶沫道:“你爷爷骗人!我不是!”
两人吵吵闹闹,一路来到寺庙,惊动了坐禅的广济大师。茶沫杏眼含泪,哭哭滴滴的让方丈为她做主,方丈会心一笑,也不点破其中的儿女情思。
“小施主休要轻信别人的胡言乱语。茶沫姑娘从小心底善良,乃是活菩萨般的人儿,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变化而来的。”
茶沫两手叉腰,哭声道:“坏人听到了吗?是你自己心中有鬼!哼!”
猎九阳撇着嘴,并不认可广济大师的定论。他从小到大也未遇到过让他心跳的姑娘,而如今遇到了,他对爷爷的话深信不疑。
五日后,猎九阳回到饲养马匹的驿站,带着装有黑狗的沉木箱,准备回家埋葬。谁曾想“狐狸精”茶沫尾随而来。
“你来干什么?”
“度化你。”
“别傻了,一家人还要我养活呢。”
“那你不能换个生计吗?为什么非要猎杀小动物?”
“你不了解我,我有一箭,可射云中飞鹰,可射林中猛兽。这等本事不打猎还能干嘛。”
“我听闻满华国有一位扬名天下的神箭手,难道是你?”
“神箭手猎九阳正是在下。”
猎九阳对于满眼冒星星的茶沫生不出半点骄傲。因为八年前,他的大名早已传遍天下,响彻四海。
据说当年的普恩大帝得知此事后,欲想招进宫中,封赐“护国神箭”,但由于他年纪太小,加上出身于猎户镇,这才收了心思,搁置不管。
“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进宫谋个差事?”
“我喜欢山川大海,更喜欢游走于山崖密林,皇宫不适合我这样的野人。”
茶沫歪着脑袋,根本不相信猎九阳的话。满华国有亿万百姓,谁不想飞黄腾达,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就连寺庙的僧人也都贪恋世俗的香火钱。
就如心底善良的她,也偶尔幻想以后能嫁个权贵忠臣。
茶沫道:“我不信。”
猎九阳歪着脑袋嘿嘿冷笑。当年的豹林是所有猎户心中的一道疤,因为此事不仅让猎户镇的镇长冤死,而且还断了子子孙孙的生计。虎林不仅危险,还山高水远,傻子才愿意跑那么远打猎。
给皇帝当差?切!
这些心里话猎九阳当然不会对外人说,茶沫也不知道十多年前的事迹。
“别跟着我啦,回去好好照顾你的茶田,咱们后会无期!”
茶沫不答应,拉着马尾不让他走。
“我说姑娘啊,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就心跳吗?你别害我了赶紧走吧。”
猎九阳常年呆在山林泉涧,对爱情一窍不通,他根本不懂得心跳是个什么玩意。
“我不管,反正不度化你我就不回去。”
“随便你!驾!”
骏马飞奔,镇远街上的行人纷纷躲开,口中叫骂。
行止九龙门,猎九阳下马排队出城。由于人太多,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疾步追来的茶沫又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说姑娘!你追半天了不累吗?”
茶沫躬着娇躯粉鼻喘气道:“我就算自己跑到猎户镇也要度化你!”
“行啊,猎户镇距离红歌城有一百八十里路,你如果真有那份悲天怜悯的菩萨心肠,我就任你度化。”
“你说的,不准反悔!”
“我神箭手猎九阳的话岂能骗你一个小姑娘?”
猎九阳出了城门,回头打个手势。
“我在家中等你哦。”
“哼!”
茶沫站在城门外放眼望去,只见日坠西山,朦朦胧胧,远处橙色的大地链接着天上的火云,如梦似境。官道上的行人乘马赶车,回家的回家,寻友的寻友。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茶沫心想,要不租辆马车,一来路途遥远,二来不认识道路。
随机摇了摇头,既然要诚心度化他,必须以身立行,用自己的行动感化他,这才是佛门真理。随后与守卫士兵询问猎户镇的具体方向,这才坚定地咬了咬银牙。
“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路上有没有贼人。”茶沫满腹心思,但还是勇敢的走出了第一步。
在她身后,广济方丈合掌而立,目视着茶沫渐渐远去。
“心怀众生灵,满世皆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