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零星的灯火变得更加明显了。
杨空有些喜悦,在刀锯一样的荒草穿行到现在,体能几乎耗尽,全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伸手拨开草叶,背后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
杨空猛地一下停住了,身子微微蹲下,屏住了呼吸。
在荒野中,什么都可能遇到,比如野兽,比如吃人的野兽。
然而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这样停在了杨空的身后,杨空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下。
“找到你了!”
杨空急忙转过身去,眼前的叶片向左右纷飞,一个长发披肩的蛮荒少年手持骨刃冲了过来。
刀削般的脸庞上还定格着一丝快意,杨空的大脑急速运转起来,自己印象中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少年。
然而视线中灰白色的骨刀越来越近,冲着杨空的脖子急速而来,杨空的瞳孔一下扩张起来。
下一秒,这把骨刀绝对会插入杨空的喉管。
“该死……”
骨刀袭来,杨空睁大眼睛,拼命的想要躲开,然而事发突然,身体却不听使唤。骨刀越靠越近,杨空拼命的挪动着身子,骨刀却越来越近。
一股微弱的白光在杨空的身上闪了一下,杨空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格外缓慢,杨空心里一动,身体微微一侧。虽然躲过了要害,但骨刀还是掠过杨空的肩膀。
“扑哧……”肩膀山绽放出一朵血色的梅花。
抓起身前的背包朝着蛮荒少年狠狠地砸了过去,“你疯了吧!”杨空心里还在发颤,只要一点点,自己就挂了。
杨空不退反进,朝着少年一拳揍了过去,被人偷袭的愤怒一下子主宰了他的心灵,加上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杨空早就一腔怒火。
狠狠的一拳打在少年的右脸上,寸劲爆发,少年脸上一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杨空得势不饶人,飞起一脚,把少年踢得外后倒退了好几步,半跪在地上。
学了好几年的武术,终于派上了用场,杨空暗自感慨。
文有太极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
当然这些都跟杨空没什么关系,杨空练的是——咏春。
当然几年的时间,也就这两手,最后那一脚还是杨空自由发挥的,杨空已经感觉到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开始沉重起来,脑袋也有点发晕。
少年咬了咬牙,挣扎了几下,握紧手中的骨刃,又要冲上来。
“等一等,这位小哥,为什么要攻击我?“杨空也是莫名其妙,多大的仇,平白无故的何必见面就动刀子。
荒野少年愣了一下,站了起来,盯着杨空的胸口,一脸鄙夷,“小偷!”
杨空顺着少年的眼睛向胸前看去,一串绛红色的果实从残破的背包中露出来。
“你……偷了我的果子。“
杨空这才看到少年的旁边还放置着一个小兽皮袋子,从袋子里滚落了几个红通通的小果子,和自己采来的野果一摸一样的果子。
“呃……”
“我说这是误会,你信吗?再说了,一串果子而已,何必上来就动刀子。”
因为一串不知名的破果子,自己身上被开了个洞,还差点送了命,杨空哭笑不得。
“大荒规矩,先打倒,再讲理!”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是人定的规矩吗?杨空气极反笑,不知不觉,大荒残酷的一面已露出了一角,“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还你!”杨空从背包里掏出宝贝酒瓶,十分干脆的连包带果子一起扔在了少年面前的空地上。又摊开了手,慢慢背过身去,表示自己绝无恶意。
少年谨慎的用骨刃挑开背包,把剑茅果收了起来。
眼角的余光瞄见少年收起了手里的骨刃,杨空这才放下心来,悄悄收起了之前从背包上里找到的的一把野外求生用多功能刀,慢慢转了过来。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少年似乎很吃惊,仔细打量了一下杨空,似乎在判断杨空话里的真伪。
“能吃吗?“杨空没好气的说道。
少年摇了摇头,又有点犹豫,又点了点头。
“应该可以吧?没人试过。“
杨空气急,为了一串不能吃的果子把自己搞成这样,真是后悔。
看来确实是个误会,蛮荒少年心想,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杨空揉了揉肩膀,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果子有什么用?“
“可以用来……不好,快走!“石昊像是想起了什么,拨开草丛朝着灯火处飞奔而去。
杨空不明就里,也跟着跑了起来。
“怎么回事?“
眼光不经意一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在他的身后,一具残破的手掌已经伸了过来。
残破的手掌上隐隐露出白骨,两团油绿色的火焰在空荡荡的眼眶中晃动。
“活人!”
“找到你了……”
……
一个健硕的身影在器庙踱来踱去,牛油大烛的火光把石虎老爹的身影拉得老长。
“这猴崽子出去摘个剑茅果怎么还没回来?又不是毛头小子,怎么还不清楚扶余荒的禁忌?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石虎老爹盯着渐渐西沉的金乌,黢黑发亮的脸上满是焦急,一颗心渐渐沉到了水里,耳朵灵光得老爹早就听见器庙数丈之外得黑暗中的响动。老爹转头去,盯着庙中桌案上。
案上供着一枚石斧,斑驳的伤痕像蛛网一般密布遍布其上,其中几道深入斧内,让人担心下一瞬间,斧面会碎成几块。
然而破旧的石斧上面却散发出莹莹白色的光芒,整间古庙上都氤氲着淡淡白光。
“祖器已经开始醒了吗?”
伏余山,有禁忌。
大夏国内所有名字的山野荒林都有禁忌,一旦触犯禁忌,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有的不能高声喧哗,有的不能流泪,有的不能点火,有的不能流血,甚至有个叫桑空山的地方,人走在其中,只能直行,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就会拖入诡异的地方,被夺去性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千奇百怪奇的禁忌,有人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上个时代的某些东西存在于这些地方,也许上古时代的残余仍在这个时代发挥着巨大的影响。
而伏余山在禁忌榜上排第十,大夏人叫它——
“金乌西沉,不得在野。“
太阳下山之后,一旦闻到活人的气息,大地之下沉睡的古尸会醒来,从地底爬出来。大荒中的活人像黑暗中的萤火一样把这些古尸吸引过来。这些力大无穷,没有恐惧,不会疲倦,没有情绪的古尸会把那些流落荒野的人撕成碎片。
绵延几万里的大荒却又总是吸引着人们前来,珍贵的药材,肥硕的野兽,矿石,异宝。
大荒之中,总有一些意外让你天黑之前无法走出荒野,野兽,迷失方向,受伤……
而人们之所以敢深入大荒,全都依仗大荒中的古老庙宇,这些庙宇中都供奉着古老传下的器具,能够在黑暗之中庇护着荒野中的人们,这些庙宇统一被称为器庙,而庙中的器具则被人们敬称为祖器。
石虎老爹看着发光的祖器,脸色却更加难看,一种无法掩饰的担忧出现在老爹的眼里。
当祖器苏醒的时候,也意味着禁忌……同样苏醒了。
老爹点了一根火把,走到庙中的小院里,静静站着那里,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暗中。
而在另一边。
“等等我……”
杨空转身就逃,一下就窜了出去,也顾不得前面扎人的叶片了。
鬼怪对于现代人来说,跟天方夜谭一样,然而真正遇到了,杨空感觉自己的肾上腺都要爆了。
闯过一个厚厚的叶丛,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剑茅草绵延到这里,便结束了。
杨空的目击急速的搜索着,石昊已经朝着一座破败的古庙跑了过去。
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仅仅隔着几米,石昊所处的地方却是带着黄昏的余光。
身后遥远的山顶挡住了阳光,这才造成了这样一副惊奇的景象。
身前是一片光明,身后是一片黑暗,一道光线把天地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生,一半是死。
生死关头,一个人爆发的潜力你永远猜不猜有多大,杨空一下子撵上了前面的少年石昊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向前跑去,而终点是前面泛着盈盈白光的古庙。
还有十米,九米……
杨空的心里在怒吼着,眼前的风景仿佛虚化成一条条斑斓的色带,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那座破旧的古庙,那是生机所在。
血花飞溅……
突然,一根破旧的长戈从他耳边刺了过去,一把刺破石昊的血肉,勾住了前面石昊的肩膀。
下一秒,这个脸上还泛着稚气的蛮荒少年整个人就要被拖回黑暗里。
惊恐……
绝望……
罢了,杨空停了下来,他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年轻的生命从自己眼前逝去。
这或许是文明社会每个普通人的通病,自私自利或许有,然而在大多数人的心里仍然存在着一个英雄梦,见义勇为这种概念在生死关头被无限放大。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大学生下水救人,火场救人,危难时刻,刻在人心底的价值观念才真正体现出来。
杨空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青铜长戈,向上奋力一扬。
长戈带着破碎的血肉,向后飞出一道妖异的弧线。
石昊也被这力度带倒在地,少年的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迹。
“把手给我!“
杨空怒吼着,朝石昊伸出了手。
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杨空拉着石昊,两人踉踉跄跄的,奋力向前跑去。
身后的古尸仿佛被触怒了,一只只青铜长矛刺了过来,却被有了防备的两人惊险的躲过了。
古庙近在眼前……
而黑暗紧追两人的脚步……
天地间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消失了,黑暗笼罩大地。
终于脱险了……
生死关头,杨空爆发了所有的潜力,在千钧一发之际,跑到了庙宇发出的白光之中。
站在庙门外的杨空露出一口白牙,扶着墙壁,弯着腰猛地咳嗽了几下,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一旁的少年石昊也是按住肩膀上的伤口,一边咳嗽,一边疼得直抽冷气。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杨空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肺像一个破旧的风箱,嘴里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
勉强调匀了呼吸,杨空转过身一看,心里不禁有些后怕,最近的骨爪距离自己只有几公分,再慢上一步,见识这些怪物气力的杨空相信,只要这些手指勾住自己,自己一定会被拉回黑暗中……
越过这些看去,眼前的黑暗中肉眼可见满是绿油油的火焰,密密麻麻。
那是古尸的眼睛……
古尸不甘的发出怒吼,然而伸出的手臂一碰到庙中笼罩的白光,就发出呲呲的像被火烧的声音,又缩了回去。
“看来这些怪物怕光,暂时安全了……“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光芒笼罩自己,杨空长舒了一口气,心里这才安定了下来。
扶着石昊,两人肩并肩转身向庙里走去。
“臭小子!我这次就不该带你出来,你看我今天不抽死你!”然而刚一进古庙,一个砂钵大的拳头便袭了过来。
“不要啊……”
杨空两人顿时又陷入了绝望,刚脱离虎口,又要被一拳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