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哥!走了,咱们回去吧!老爹他们肯定等着急了!“
石昊一手拎着两个装的满满的兽皮囊中,里面鼓涨涨的,晃动一下,里面传来了沉闷的水流声。
不出所料,里面装的是红眼剑茅猪的兽血,实际上绝大部分野兽吸收的大部分灵气都沉积在它们的血液中,这也是它们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杨空在尘土中捡回了自己的宝贝小刀,在草叶上擦擦了血迹,别在腰上。
他挺直了腰身,脸上的血迹凝成一道淡淡的血痕,一袭麻衣,脸上满是坚毅,活生生一个大荒武者的模样。
“走吧!”
……
灵境,是大荒中人族生存的基础。灵境武者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庇护族人,灵境武者行走在大荒中,也只是深沉黑暗中的点点萤火,微不足道,所以稳定的灵境极为重要,就像华国古代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一样,它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庇护所。而无奈的是,扶余荒中被发现的灵境并不是很多,曾经因为抢夺灵境被带走的生命远远超过被禁忌带走的,比地球上的任何一场战争都要惊心动魄,因为这场战争的双方争斗的意义都是生存,因此每个灵境沾染了斑斑血迹。
扶余部的灵境占地二十里,属于小型灵境,但好在位置极为隐蔽,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谷里,山谷周围都是高高的绝壁,危峰兀立,古木森森,让人很难发觉。
日头有些偏西,半下午的阳光洒在寨门之上,寨门上面是一个青石垒成的石墙,约三米多高,两边都是高高的绝壁,上面长着一些不知名的荒草和湿滑的青苔。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站在石墙上的是石虎和石泰两兄弟,他两在一次狩猎中,不慎被花鳞羽蛇咬伤,一个失去了左腿,一个失去了右臂。
失去了战力的两人被派到石墙上看守,看守灵境入口无疑是一件必要的事,但同时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面前一个小石桌,桌上摆着两个大石碗,两个大碗中盛放着琥珀色的酒液,浓香四溢。
“石泰,你说今天这两小子会带些什么回来?”两个中年大叔一边小酌,一边开始闲聊了起来。
石泰身材健壮,可惜右臂下面空荡荡的,他瞟了一眼身边的同伴,“能有些啥?两个毛头小子,无非跟前些日子一样带回来些兔子野鸡什么的,到底还是一群孩子,不过,谨慎些好!”说完,瞅了一眼自己半截手臂,不由得升起一丝遗憾。
“话说,我像他们那么大时候,都已经狩猎了一头烈炎虎,哪像他们,让人家知道,还以为我们扶余部年轻一辈都是些怂包软蛋!”
大荒之中的野兽也跟人一样,分为两个等级,普通的野兽对应的没有修炼的普通人,而荒兽对应的是武者。十三年前,石岩深入大荒,独自狩猎了一头重伤的烈炎虎,烈炎虎是野兽中比较顶级的存在的,二十个成年的大荒战士才能对付得了,而且难免死伤,单打独斗只有精锐的战士战胜,石岩狩猎到烈炎虎的事情这在部族之中可以引起了轰动,石岩一直引以为傲,每天都要吹嘘几遍,乐此不疲。
“得了吧,那还不是让你捡了便宜,那头烈炎虎没有受伤的话,就凭你那三脚猫,早就进了人家肚子了!”石泰瞄了石岩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屑,但是心里不免有些羡慕。
石岩饮了一大口烈酒,哈哈大笑,“那也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去弄一头受伤的烈炎虎啊!”
这不要面皮的老小子,石泰被呛得说不话,只得恨恨地瞪了石岩一眼,喝了口闷酒,不言语了。
石岩眼咕噜一转,又笑了笑,“依着皮猴子的性子,打了好几天的野鸡兔子,肯定早就憋不住了!”
“只要不进扶余山里面狩猎,也由得他们,到底是两个启灵境的,出不了什么差错,顶多受点小伤,也算长点教训。”石泰的目光深邃,似乎回忆起自己当初与野兽搏命的日子。
大荒之中,流传着一句话。
以血换命。
无论哪一场战斗,都没有毫发无损的胜利,只有亲身体会疼痛,记住疼痛,在痛苦中保持清醒的头脑,懂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才算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对于一个战士来说,伤疤即勋章。
“不过,杨小子虽然看着细皮嫩肉的,像是荒外那些城中的富家子弟,不过倒也还算稳重。”石泰微微抿了一口,半个月的时间对于这些经验老道的人来说,足以把一个人看清。
“稳重?我看是怕死吧!”石岩不以为然,对于杨空拉着石昊出去狩猎几天野鸡兔子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虽然说不希望孩子们犯险,但是启灵境的小高手,专门狩猎一些杂碎,让外人知道,扶余儿郎的脸都要被这两人丢光了。
“我记得那天族长带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划痕,听皮猴子说,他发现杨小子的时候,杨小子正一个人穿越剑茅草……没穿护甲!启灵境也是后来突破的!”石泰飘了同伴一眼,郑重的说道。
听到这,石岩不禁咋舌,剑茅草的一片叶子就是一片锋利的刀子,锯齿版的叶片边缘拉到身上就是一道刀口,疼痛难忍,一个普通人要穿越茫茫草原,无异于在刀山上爬,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断。
石岩愣了愣,“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都挺狠,倒是我小瞧了杨小哥,是个汉子!”
听了石岩的话,石泰不由得扑哧一笑,“不,他还是怕死!只不过比普通人要坚韧一点!”
石泰看得很透,“若不是怕死到极点,普通人早就葬身在那片茫茫的剑茅草原中,哪里能遍体鳞伤的爬出来。”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石岩沉思乐意一会儿,不由一乐。
“哎,你说都快秋猎了,这罗芒部怎么还没过来!”话题一转,石岩有些疑惑,往年这个罗芒部应该前来扶余部,两个部族合猎,赶在冬天到来之前,围猎扶余山。
石泰也奇怪,“些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吧,等着他们过来吧!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说着饮了一口剑茅酒,裹紧了身上的兽皮,脸上泛起了异样的潮红,神色也亢奋起来。
“换在三十年前,我们扶余部哪里还需要这些小部族,几个老叔扛着武器就冲进了扶余山,天天都是秋猎!”
石岩面上也是一种憧憬和落寞,拿起来身边的酒囊,一口灌了下去,三十年前,还是半拉小子的他们,见识过扶余的威压大荒的盛世辉煌。
“若是当年,我们满了十六岁的话,我们现在说不定早已踏上了灵境了,何至于现在部族历经三十年依然没有恢复元气,只有石虎大哥独立支撑……”石岩不甘地说道,语气之中满是遗憾。
三十年前,石岩和石泰还未满十六岁,不满十六岁的少年身体还未长成,不能被族中高手灌顶开灵,而正好那一年,扶余部高手尽折在了大荒深处。能够启灵的天才地宝难寻踪迹,之后的三十年年,石岩和石泰也没有机会踏上武道之路。
石泰的眼神一暗,神采也消失了几分,“谁能想到老叔他们都折在大荒,谁能想到我们扶余部会一蹶不振……”
两人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兽囊中的剑茅酒。
“还好,我们扶余部子嗣不绝,终究会有崛起的那一天,说来,那皮猴子还不知道,今年秋猎前他可要就……!”石岩打了个酒嗝。
话音未落,只听见寨门前一阵骚动。
“嗨,石泰大叔,我们回来了,帮我们开一下寨门!”
石泰抬眼望去,只见石昊在前面拖着剑茅猪的前蹄,身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皮囊,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水声响动。杨空跟在后边,扛着剑茅猪的后腿,一瘸一拐的跟着,两人扛着猎物回来了。
石泰大叔单臂轻松的拉动着绞盘,绞索慢慢收回,寨门缓缓升起。
石岩大叔性子比较跳脱,拄着拐杖,一蹦一跳的下了石墙,凑了上来。
“哟,皮猴子,今天又是些什么杂碎?”
似乎感觉到石岩话中的轻视,石昊眼骨碌一转,让开了身子,硕大的红眼剑茅猪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地上。
石昊指着地上的剑茅猪得意洋洋地说道,“哼,就是一只六百多斤的红眼剑茅猪而已!也就比石岩叔你十三年前狩猎过最大的赤烈虎多上一百余斤而已!”在说到后面的时候,石昊刻意加重了声音。
石岩脸上一阵羞怒之色,猝不及防,被石昊呛得一口酒灌进了肺里,忍不住的咳嗽。有这么膈应人的吗?石岩气的在心里直骂娘,赤烈虎和剑茅猪一样,都是属于野兽巅峰的存在,没有到荒兽的级别,却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极限。
杨空在旁边神色不动,静静束手站在旁边地看着石岩大叔脸上像打翻了调料铺一样,红得发黑,心里却暗暗偷笑,这几天每次狩猎回来,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嘴里都像长着一根刺一样,一口一个杂碎,话里话外都带着刺,今天终于出了这口恶气。
这时,石泰也走了过来,蹲了下来,右臂伸出来,粗糙的大手在地上的剑茅猪身上又拍又按的,折腾了一阵,站起身来,眼睛直盯着石昊。
“皮猴子,这条后腿给我留着!”
和跳脱的石岩不同,石泰平时很严肃,在扶余部少年的心里很有地位。
石昊瞅了杨空一眼,示意杨空拿主意,石泰的眼睛也紧跟着落在了杨空身上。
杨空没有犹豫,朝着石泰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石泰手上一柄青铜刀刃一割,手上轻轻抖动,看似钝拙的刀刃游刃有余,一道明亮的刀光闪过,一刀下去,剑茅猪的后腿顿时脱落了下来。
“好快的刀!”杨空顿时后背隐隐有些发凉,一摸下去,已被冷汗浸透,敬畏的看了石泰一眼,一个独臂的老人都有这样的身手。
“泰叔虽然断了一条胳膊,但是论刀法,连阿爹都不上他!“石昊靠在杨空在旁边小声地说道。
别过了两人,杨空和石昊抬着剑茅猪向灵境里走去。
走过寨门,道路两旁,妇女在小溪边浆洗着衣物,顺带着把自家男人带回来的毛皮清洗干净,等晾干之后在硝制,一匹上好的毛皮可以换来一小袋盐,在大荒中这可是硬通货。
“三婶,记得待会过来啊!”
“二叔公,待会新鲜的猪脑给您留着!”
“……”
走到了一间低矮的石屋前,杨空停了下来,将身上的剑茅猪甩到了地上。
两人喘了口气,石昊麻溜的窜进屋子,从里面抱出一坛酒来。
打开坛口,一股清幽的酒香的若有若无的飘了出来,石昊眯上眼睛,深深吸了口酒气。
“昊子,刚酿成的料酒,这都让你寻着味找到了!留点给我炒菜!“杨空很无奈,刚刚酿成的料酒有被石昊这小子偷喝了,看着娴熟的动作,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好自己提前分出了一部分。
“好啦,喝完酒就赶紧干活!今天,让你尝尝杨大哥家乡的美食!”
想到杨大哥说的醋溜腰花,红烧肉,油焖肘子,一听名字,就能勾起人的食欲,石昊口水都快流出来,赶紧三两口的喝完坛子里的酒,拿出骨刀,熟练的切割着剑茅猪。
杨空从石屋边抱起一堆柴火,走到石屋后面。
几棵浓密的灌木把后面围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中间,一口古井,井边是一个泥土垒城的灶台,灶上一口青铜大锅。
将柴火塞进灶里,从旁边掏出火镰,碰撞了几下之后,将引火的草屑点着了。
杨空转身来到屋子里,从床底上捞出一个一个小箱子。
打开箱子,几个黑色的陶罐静静地放在里面。
杨空伸出手,拿出一个小罐子,揭开盖子,里面黑色的液体晃出一圈圈的涟漪,一股混合着果木清香的酸味扑鼻而来。醋,酿酒产生的副产品。因为大荒的原材料和地球稍有偏差,杨空在几次酿制过程中,无意中酿出了一坛醋,这可让受够了大荒粗糙食物的杨空欣喜若狂。
又从箱子里掏出几个小罐子,杨空来到灶火边。
石昊也端着一盆切好的腰花过来,十字刀花,干劲利落。
杨空接了过来,倒入一点盐巴,加了一勺料酒,用一种叫木薯的粉抓了几下,随后放到一边不管。
又拿起一个切好的大肘子,石昊按照杨空的嘱咐,在旁边点起一堆篝火,仔细地烧去毛发。
而这边,烧红的铜锅内开始冒起青烟,洁白的动物油脂从锅边滑了下去,发出呲呲的声音,一股浓郁的油脂香味传来出来。
杨空伸手在锅上晃了晃,略微的有一些暖手,心里有数了。
杨空手拿一柄大勺,带着木质的纹理。
腰花一下锅,就发出呲呲的声音,腰花被热油中卷曲起来。
倒入一点醋,锅里醋香弥漫,杨空紧接着又加入一点大荒独有的岩椒,顿时一股香味散发了出来。加一点粗盐,翻炒几下,杨空麻溜的盛在一个瓦盆中,盖上盖子,放在炉灶边。
一大盆醋溜腰花完成,杨空很满意,绝对让这帮停留在烧烤炖的大荒人香的把舌头都吃掉。
肘子被仔细的清洗干净,露出烧的金黄的表皮,去骨,打上花刀,放进瓦罐里,加入杨空采来的各种香料,大火烧开,小火慢炖。
紧接着,清洗干净的铜锅内倒入一大罐清亮透明的液体。
“杨大哥,这不是那你让我榨取的甘木果的汁液嘛,你这是在干嘛?“
石昊很疑惑,甘木果是一种十分甘甜的果子,用来解渴再合适不过了,怎么还用来做菜?
“保密!“杨空拿着勺子在锅中不断的搅拌着,回过头神秘的笑了笑。
熬制的差不多了,锅中已经是泛着红色的的粘稠的糖浆了。
杨空尝了尝,一种果糖特有的甘甜味从舌尖传来过来,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好甜啊!再来点!“石昊也尝了尝,顿时爱上了这种味道。
拿根削好的竹筷,搅了一团递给了石昊,琥珀色的糖浆拉成细丝。
打发了石昊,杨空看熬制的差不多,锅里的糖浆已是焦黄色,就加入清水,继续熬制,这是杨空从一个老师傅那学过来的,可以保证待会糖色会挂在肘子上。
熬制好的糖浆倒进瓦罐中,小火炖开,香气中带着一丝甘甜。
浓稠的汤汁收干了,杨空用竹筷戳了一下,轻松的戳进了琥珀色的肉皮,皮肉酥烂。杨空放下筷子,眼睛里微微透着一丝喜悦,大功告成,对于今天要做的事情,杨空更有把握了,相信这些从没出现的美食,一定能够征服老爹,让他收下自己为徒。
瞅见瓦罐中色如琥珀,石昊眼睛一亮,伸出了筷子。
一根竹筷打在了石昊的手臂上,伸出的竹筷被敲落在地。
“昊子,这些东西是给老爹准备的,我明天再给你弄一份,别偷吃了!“
石昊满嘴流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杨大哥你做的这个什么肘子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时没忍住!“
看见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娃,杨空有些不忍心,用竹筷拨出一部分,递给了石昊。
等到杨空弄好,天色也黑了。
把两道菜装进食盒里,杨空来到了一间石屋前,石头垒成的,从木制的窗口透出橘黄色的火焰光芒。
杨空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推开木门。
昏暗的石屋内燃着一堆篝火,石虎老爹安静的盘坐在角落里的石床上。
而另一边,杨空的屋外。
“石泰,香味肯定就从这传出来的!”石岩的眼睛贼一样的盯着屋子。
“嗯!”石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
“这是杨小子的屋子,这两小子肯定有什么好吃的自己偷藏着吃!”石岩的脸上有一丝恼怒,振振有词。
“吧唧吧唧……”吃的真香,石昊满嘴流油。
“嘭!”
突然,木门猛地被推开,石昊下意识地抱起眼前地肘子。
“岩叔,泰叔?”石昊心里突然预感到不好,慢慢地把手上地肘子藏在身后。
可是眼尖的石岩一下子就识破了石昊的伎俩,“交出来吧!“
“交出来,交什么?石岩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石昊果断装傻。
石岩直勾勾地盯着石昊,也不说话,嘿嘿的冷笑,而旁边的石泰用仅剩的的手指了指石昊的脸。
石昊一抹,刚才蹭上的酱汁挂在脸上,下意思的舌头一舔,还是那么美味。
“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