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不早了,我唤来老掌柜的女儿,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名唤囡囡。囡囡长得一点也不像老掌柜,囡囡虽称不上粉雕玉琢,倒也清秀明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仿佛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小星星。
老掌柜忠厚老实,国字脸,面庞黝黑,头戴一的话就是,“面带三分笑,客人少不了”。没客时,老掌柜就一个人坐在柜台后发呆,看样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数出二十文,一一摆在桌上,囡囡太矮了,只好搬来小板凳,站在板凳上,娇声数了起来:“壹、贰、叁······”
我轻轻拍了拍囡囡的头,囡囡看也没看我一眼,继续数着铜钱。老掌柜的倒是走上来想要说点什么,我摆了摆手。然后站了起来,“嚯!”刚站起身,就差点没站稳,好家伙,后劲还不小。虽然老酒家来了也不少次了,囡囡也时常唤我大哥哥,可是老酒家的土窟春倒是每次能给我不一样的感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借酒消愁愁更愁吧。
说起来,当初我刚到金水镇的时候,哦,对了,此处就是金水镇,就被这座小镇给彻底迷住了。入眼的青山此起彼伏,鸟儿环山鸣歌相和,河水映着青山,竹排飘在水波里,一动一静,俨然一副山水相依图。好一个山水田园金水镇。
金水镇虽是一座小镇,却也每天车水马龙,得利于镇外的大运河。皆因前朝隋炀帝大肆征发民役,开凿了永济渠、通济渠,贯通了邗沟、江南河后,这样,洛阳与扬州之间可以直通船舶,商旅骚客往来不绝。就连名噪一时的洛阳牡丹,扬州琼花,也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了,毕竟长安洛阳的显贵,淮扬的富商,往来赏个花也不过旬月。
金水镇依山傍水,依的是邙山,傍的是大运河。据镇上老人讲,以前大运河没有贯通前,镇上的驿站一直就是最繁华之所。想那官家的驿夫,商家的贩夫,俱是走陆路,千里奔波,车马都要在金水镇修整。盖因镇上青山绿水甚是喜人,时间久了,驿站周边大大小小的酒肆茶馆客栈全都兴了起来。就连那府衙门边上的戏台子每天也是老多人了。现在更甚以往,贯通了大运河,县太爷为了造福镇上百姓,特在驿站不远处的运河边上,修建了一座大码头,周遭十里八乡的年轻后生一下子全部奔到码头上谋到了生计。
我踏出老酒家,出了酒肆便是一阵吆喝声,驿站依旧车马喧嚣,码头依旧人声鼎沸。远处的夕阳,拉长了我的身影。我落寞的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思考今后该怎么办。
数月前,我还是一个知名游戏公司的资深黄牛玩家。说来也巧,年终前谈了多年的女朋友终究因为两人之间的矛盾彻底分手去了另一个城市。说是矛盾也不算什么矛盾,只因每年公司发的年终奖都被我用来囤游戏道具了,每月发的工资又都被用来倒卖游戏道具,两人的日子过得算是凑合吧。后来两人因为我每年年初答应女友的购房、旅游计划都泡汤了,也许八年了,女友真的看不到两人之间有一丝希望,最后走的时候只带了她的游戏本和衣服,并衷心祝愿我的黄牛生涯越办越好,潇洒离去了。
想到这里,我就要忍不住吐槽了,好好的知名游戏公司不好好优化游戏,尽出些萝莉御姐养成道具。那时候我还是个单身优质游戏宅少年,玩了几年知名游戏,随后认识了一个黄牛大佬,盲目跟风囤了几个游戏里的初代金发和初代披风,囤完后也就没管,后来几年风向一变,市面上都炒到万把块一个,这才发现手里还攥了大把钞票。于是乎凭自己的本事买了辆小车,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后来的女朋友,还记得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女友挺看好我的副业的,觉得这才是生财有道的优质男人,让我膨胀了好久。后来好景不长,跟女友在一起的这几年手气一直都不行,囤什么跌什么。
直到有一天跟当初引我进入这行的黄牛大佬聊天,这才得知他自从三年前女友跟他闹分手后就收手了。说什么黄牛这行风险太大,前期投入多,后期收益慢,后来改行去搞信贷了,还劝我早点收手,要不然迟早有天要走他的后路,这特么真是神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失恋后,手气反而好了起来,陆陆续续又出了几个之前囤的金发和盒子,小赚了一笔,在知名游戏黄牛界闯出了一份不小的名声,时常有妹子来找我买货就是了。后来恰逢公司年会,老板说今年来个新花样,一杯啤酒下压一张毛爷爷,谁能喝一杯就拿一张,喝得越多拿得越多,上不封顶。我寻思着这也快过年了,知名游戏公司也该出点硬货了,什么紫盒子绿盒子七彩盒子,作为资深黄牛该囤货还是要囤的。于是脑子一时一抽,也记不清那晚究竟喝了多少,隐约记得那晚的星星很亮,亮到我快睡着的时候,只看见一颗星星从天而降,貌似那颗星星砸到了我,然后就一觉睡过去了。等我醒来就躺在金水镇外的竹林里。一脸懵圈。
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在做梦似的。
我低声叹了口气,信步走着,走到一个胡同口,刚要拐进去,就听见有人在说话。我顿住脚步,模糊听到有个声音在说:“事情都办妥了吧?”
“放心吧,老大。码头那边都准备好了。”
“嘿嘿,你小子办事就是麻利。三儿,吩咐兄弟们今晚就动手。”
“是!老大。”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往胡同口传来。
听闻脚步声,我暗自皱眉,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我寻思着,要不先往回走一段路,避开这帮人再说,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你不惹麻烦的时候,偏偏麻烦惹上你。好吧,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小子刚才听了不少不该听的吧,今儿要不跟我走一趟,要不双腿撂这儿,你选一个吧。”只见说话的,一脸络腮胡,三角眼,一身短打,腰后别着把短刀。话说完,手一挥,身后蹿出几个同样身穿短打的汉子,迅速把我围了起来,显然是一副吃定我的架势。
听声音我便猜到这是之前胡同里首先说话的大汉,看样子不是个善类。
按照我资深玩家的游戏记忆,金水镇这张图,地处扬州和洛阳中间,这地方除了山就是水,我们江湖上有句老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金水镇因此衍生了水贼山贼地鼠门蝙蝠帮等一些小龙套,当年做升级任务的时候可没少杀过这些。哦,最有意思的任务还是贡橘林里抓鬼。我这记忆越想越清晰,回忆着回忆着就扯远了。
“你小子是哑巴啊?倒是放个屁啊?怎么的,看不起耶耶是吗?”络腮胡却早已不耐烦,见我没回话,张口就是一顿破骂,唾沫都快喷到我脸上来了。
我心想,“今天算是摊上事了。我们江湖人有句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我就认个怂吧。”
我伸出双手,打算抱个拳,说两句场面话,什么“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一笑了之”“好汉饶命”之类的。
络腮胡看我伸出双手,十分警惕,立马指着手下人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赶紧套了这小子!”
络腮胡话音刚落,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后脑勺挨了一家伙,就不省人事了。
眼前一黑的那一瞬,我想到了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