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彦芷笑了笑,抱着琵琶起身:“多谢五爷抬举了。”
明靖珩从小随太子一道长大,所见所闻自然是都是最好的,若非是为了夸赞云彦芷,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违心话。
见云彦芷会意,他亦是会心一笑,看了一眼天色,便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毕竟是在岳家,上京的规矩便是如此,就算再恩爱的夫妻,回门的时候,还是要分房睡以示对岳家的尊重。
然而他说完后,却仍是忍不住的停顿了一下,自打认识她以来,他觉得这一刻是他们二人最为温情的时候。虽然不过区区成亲三日,但刚刚那一刻,他觉得仿佛像是与她生活了许多年一般默契。他只一个眼神,一句言语,她便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他其实,是希望可以不走的,也希望她可以出言留住他。
云彦芷低着头,没有言语,他心中略略有些失望,但他却仍是理解她的。
毕竟,这是在云家啊。
他笑了笑,道:“阿芷也早些睡吧,明日咱们还要家去,路上又是一段颠簸。”
说罢他便向门口走去,出门之前,却是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回眸,却让她莫名看出了一丝委屈,像是从前他送给她的那只幼犬,因为没有食吃而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云彦芷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徐氏根本没有给他准备房间,他出了绿猗堂,只怕只能睡大街了。
云彦芷坐到了桌边,拿起桌上的青花缠枝牡丹纹小壶,斟了两杯茶,自己则捧起其中一杯,托在手心中。
果不其然,明靖珩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又走了回来。
见到桌上的两杯茶,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明明是被云彦芷戏耍了一番,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心中有些满足,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像一只表面乖顺的小猫一样,但所有的温顺却全是表象,时不时的,她还是会露出爪子,给人不轻不重的挠那么一下。
他倒是觉得,她这一下挠的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里痒痒的。
云彦芷笑着把茶端给他:“五爷跑了一趟辛苦了,不如吃些茶润润喉咙。”
明靖珩的手附在她的手上,她的手心有些微微的凉意,而手指却因为手上的热茶而变得温热。她的手指被握在他的手中,却让他突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吃什么茶啊,吃她吧。
夜半,绿猗堂的轩窗半开,吹的屋内的纱帘翩飞。
云彦芷将明靖珩搭在她身上的手臂轻轻移开,起身下床。软底的绣鞋落在地面上,足音极轻。
她从妆奁中寻出一个葫芦型的小瓶,倒出一粒珍珠大小的褐色药丸,吞下后,又再次回到了床上。
明靖珩翻了个身,将她揽住,丝毫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用过午饭,云彦芷方才坐上了回明家的马车,临行前,徐氏又将她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大致的中心思想便是,别以为夫君宠爱便可以随意作死,否则最后有你受的。
云彦芷心中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感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徐氏会这么和她剖析这些事情,而且说得这么真实而不中听。
安抚好了自己的亲妈,带着家里给准备的一车东西,马车缓缓启程。
云家送行的人渐渐被马车留在了远处,云彦芷将马车帘子放下,突然听到身后明靖珩的声音响起。
“我刚刚听到岳母和你的谈话了,阿芷。”云彦芷回头,心中有点略微的尴尬,刚刚徐氏训她的时候,简直是将她当做小孩子在骂,不想却被他听到了。
明靖珩挠了挠头,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尴尬,却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她好像是一个小孩子,偷吃糖果却被大人抓住了一般。
“放心吧,不管你再怎么折腾我,我也肯定会对你好的。任打任骂,保证不记仇。”他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证。
云彦芷却是万千思绪齐齐涌上心头。前世的,今生的,还有今日又再次造访她的那个梦境,最后竟是化为一丝苦笑,未再言语。
前世的时候,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惜的是,所谓的诺言大多是因为明知难以实现,为了让听诺言的人相信,才许下的。
就像乐府里说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可是,如今的山仍是嶙峋高耸,江水仍奔流往复,当初许诺的人却不知去往何方了。
她扯出一个笑容,道:“那好,妾身在这里先谢过五爷了。”
到了明府,先将徐氏带给明家各人的礼物分发完了,云彦芷方才坐定下来,将徐氏带给她的东西一一翻看,并登记入册。
她在书房待得时间太长了,明靖珩又一次借口看书摸了过去。
她仍是头都不抬的在小册子上记着些什么,明靖珩捧着书册,倚在书桌对面的罗汉床上。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记的,让她这么专心。
就算账册再好看,能有他好看吗?
明靖珩将书册放下,走到她身边。夕阳西下,余晖从半敞的小窗投射进来,她本是瓷白的一张脸,却被夕阳染上一丝暖意。
他笑了笑,侧头看她写的字:“岳母可真是心疼你,这简直是在搬家呢。”
云彦芷笑了笑,伸手去沾砚台里的墨汁,谁知那墨已然所剩无几,她正待唤人进来研墨,谁知明靖珩已经极为自然的拿起砚台边上放着的墨条,给她研了起来。
让他来给她伺候笔墨,云彦芷觉得有些不好,刚想拒绝,却听见明靖珩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无事,人家张敞可以为自己夫人画眉,我难道就不能为我夫人研一回墨吗?”
云彦芷笑了笑,有些俏皮的揶揄了一句:“张敞若是知道了也会多谢五爷的。”
他哈哈一笑,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睛却盯着她。
她站在他身边,低头写着字,他竭力将注意力放在她写的东西上,却闻得一股暗暗的幽香从她身上传来,非兰非麝,淡淡的,极是好闻。他忍不住看她,只见她白玉般的耳垂上挂着一只红珊瑚珠子,那朱红映着莹白,看的他一阵阵燥热,恨不得把那耳垂含在唇间吻一吻,却又怕吓到了她,只得暗暗忍了下去。
她记完了帐,将笔搁下,边回头看他,边道:“五爷,您看……”两人离的太紧,唇也不过隔了几寸的距离,她的呼吸似在他唇齿之间,她只垂了眼,面上一片绯红。他身上的燥热似乎比之前更胜,两人唇间的距离瞬间消失,他揽住她的腰,那般纤细,不过一握,她被压在紫檀书案上,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他的手臂抵在她的身侧,整个人仿若天空一般笼罩着她。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似最后的抗拒,而他却只顾着亲吻她,一扫以往的温柔,如狂风暴雨般,让她喘不上气来。
他好不容易放过她,她被亲的上气不接下气,侧过头去细细的喘气,他却正看到她耳畔的珊瑚珠子,垂在白腻的颈间,如雪地中一只红梅。他想到长大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那一日是初五,皑皑白雪中她穿着一袭大红的斗篷,手中拂过一只红梅,明明做的是极明艳的打扮,但她却是一片沉静之态,强烈的对比下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直叫他错不开眼。他远远看去,只想到一句诗来“名花倾国两相欢”,不知不觉的竟走了过去。
他将她的耳垂含在口中,顺着那耳坠子吻了下去。他的唇瓣滚烫,落在她的耳根,脖颈,直吻得她身上一阵酥麻。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气息不匀的退拒道:“五爷,一会还要和娘一起用晚膳……”
他方才清醒了些,忙直起身帮她整理被他弄乱的衣物,只见她衣衫凌乱,领口被他扯开了一大片,露出胸前一片春光,她似是羞了,忙侧过身去,他也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在做出什么。
两个人分开之后,都有些略微的尴尬,明靖珩挠了挠头,耳根红成一片,他咳嗽了一声,道:“我……我去换身衣服。”
云彦芷面色亦是有些潮红,她捂着被他扯得有些散乱的衣襟,点了点头。
明靖珩走后不一会,雪霁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她面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姑娘,姑爷叫我进来给你更衣……”
云彦芷坐在桌前,她的面色带着些不正常的潮红,听到雪霁的揶揄也不反驳,只轻声开口说:“拿痰盂来。”
雪霁面色一白,忙从书房另一侧捧了一个斗彩的痰盂过来,云彦芷的手捂着胸口,哇的一下竟是吐了出来。
雪霁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略有些着急地道:“姑娘,这样不行啊,每次姑爷一和您亲近,您便犯恶心,这样长此以往怎么能行?”
不但是亲热,甚至是云彦芷的睡眠也受到了影响,每次云彦芷和明靖珩躺在一起,便会做噩梦,心惊的怎么都睡不好。
只怕姑爷知道后,也早晚要出事的,毕竟谁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会因为亲热而抵触到呕吐?
云彦芷接过雪霁递来的茶杯,漱了漱口,将口中的秽物呕尽,方轻声道:“没关系,忍一忍就好了。”
反正,也不用忍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