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折腾了许久,两人方才睡下。第二日云彦芷起身的时候,明靖珩却已经离开明府,上朝去了。
云彦芷照例去了明老夫人处请安,恰好彭氏也在,明老夫人正与她商量着二房四房到来后的事。
自从上次针对五房不成,反惹了一身腥气后,彭氏对云彦芷的态度就变得收敛多了,不亲近,也不冷淡。彭氏清楚,明老夫人对她已然起了疑心,再不撇清自己,只怕手中仅剩的权利都保不住了。
彭氏笑道:“媳妇已经将旧日二叔、四叔居住的院子收拾了出来,一应家具陈设都换了新的,只是屋中垂着的纱帐、并迎枕被褥等物件,恐怕还要麻烦五弟妹了。”
云彦芷点了点头,如今明府的针线和厨房归她,彭氏不愿插手,是避嫌,亦是收敛锋芒。
彭氏又问道:“二叔、四叔从前都有旧的居处,只要收拾一番便好,只是绮姐儿,却不知母亲想要将她安排在何处?”
明老夫人笑了笑:“不用你们操劳,等绮姐儿来了,让她搬到乐宴居的碧纱橱中陪着我便好。赶明等开了春,再挪动她也不迟。”
听明老夫人这么一说,云彦芷瞬间明白,看来这绮姐儿是要在明家长住了。
一个快要及笄的大姑娘在祖家长住,只怕有脑子的都能看出二房的意思了。二房这是想让绮姐儿嫁回京城,让明老夫人帮她张罗亲事呢!
想起这亲事,云彦芷不由得努力去回想一番前世绮姐儿的人家。前世明绮与她性子不投,故而她也没太上心,只记得是许了个中上等的人家,并不算多么显赫。
当时彭氏还曾就绮姐儿的亲事,挤兑过二夫人谢氏。
不过按照谢氏的性格和战斗力,自然是挤兑回去了的。
彭氏又笑道:“今年可总算是齐全一回了,只是可惜了泽效那孩子,非要在边疆挣什么功名,硬是不愿回来。”
明老夫人却是不以为然,道:“他年纪轻,想要坐稳五品将军的位置,没有些真凭实据的本事,没人会服气他的。”
彭氏低着头说了句是,但又道:“媳妇都明白,只是这孩和阿寄同岁,如今也二十出头了,一再耽搁,这终身大事该怎么办?”
说到此处,云彦芷不由得直了直身子,她的双手拢在鎏金嵌宝的手炉上,明明极温暖,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站在她身后的雪霁不由得担忧的望了她一眼。
明老夫人叹了口气:“的确……但这孩子自小便有主意,他的婚事还要看于老将军那边的意思……今年夏天的时候,我还听闻,于老将军有意让那孩子娶了他的表妹,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彭氏却是吃了一惊,道:“有这事?”
明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今年夏天阿寄成亲的时候,于老夫人给我通了个气,说两个孩子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甚笃。前些年他们便有这个意思了,只是当时泽效还小,一直没和我们说。”
云彦芷低下头去,鬓边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神情,略微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彭氏没有答话,于老将军是明泽效最大的靠山,他们之间的关系越亲近,世子之位离她的阿敖就越远。只是如今她已经失了明老夫人的信任,断不能再在这件事上插手了。
明老夫人道:“阿寄婚礼的时候,我偷偷问了泽效,那孩子只说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我就没没答应。”
彭氏见不用她插手,明泽效便已对送上门的亲事拒之门外,便附和道:“这事……还是看泽效的意思吧,若是娶进门了他不喜欢,也是一对怨偶是不是?”
明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罢了,先由着他吧。”
回到阔云堂,雪霁遣散了屋内的丫鬟们,云彦芷方扯出一个微笑,道:“原来,就算没有那场赐婚,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两个都是有缘无分的。
他想要与谁成亲,他丝毫无法决定。他们不过是偶然闯入对方人生的一个过客而已,因为有着那么一端惨烈的结局,所以才刻骨铭心,让人念念不忘。
雪霁颇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云彦芷笑着笑着,却突然用手捂住面容,声音中带了些哭音:“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雪霁走了出去,廊下站着同是一脸焦虑的雨晴,见她出来便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雪霁忙拉过她,匆匆解释了一番。刚刚说完,便听到门口传来丫鬟的通传声:“五爷回来了!”
雨晴忙是一惊,道:“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雪霁又怎会知道?但她丝毫不见慌乱,只道:“你回正屋去给夫人整理一下,我去迎一下五爷。”
能拖一点,便是一点吧。
明靖珩回到正屋的时候,云彦芷刚匆匆洗了一把脸,明靖珩性子粗中带细,一进门便察觉出了不对,便笑着和云彦芷搭话:“怎么了?是谁给我们阿芷气受了?”
云彦芷的眼圈还略微的有些泛红,闻言,只得扯出一个微笑应付他道:“哪有的事,五爷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
明靖珩道:“圣上体恤我赶了两个月的路,早早放了我回去休息……”他顿了一下,又道:“阿芷,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要跟我说。”
云彦芷笑了笑,道:“真的没有,五爷多想了。”她又道,“您昨天没休息好,如今可要躺一躺?”
明靖珩的耳框突然红了一下,他轻轻咳了一声,道:“也好。”
云彦芷唤来了云芬,替明靖珩更了衣,明靖珩刚躺进被子里,便抓住云彦芷的手道:“阿芷和我一道歇会吧。”
云彦芷的手挣了挣,却没从他的手中抽出去,道:“妾身一会还要见针线那边的妈妈,就不了。”
明靖珩却是手上一用力,把她拽到自己身上,笑着附耳道:“我昨晚没休息好,你就休息好了?”
云彦芷没想到刚刚自己随便一句话却是被他想到了这里,她面色涨得通红,眼角还泛着红,努力正色道:“五爷,真不行,我约了管事妈妈一会开库房给二嫂、四嫂寻陈设的。”
明靖珩有些失望,手揽着她的腰,道:“真不行啊?”
云彦芷拼命摇头,废话,就算是行也要说不行,若是答应了,他只怕明天便要传出他们两个白日宣淫的闲话了:“真不行。”
明靖珩叹了口气,道:“那算了,我也不睡了,陪你一道吧。”
云彦芷被他这句话吓了个半死,道:“五爷,我是开库房,给二嫂他门寻迎枕、床褥这些东西的。”
言下之意便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凑到那些绣花布料堆儿里,去鼓捣这个?
明靖珩从床上起身,跻着鞋道:“正好啊,我也想换个褥子,这个绿色的不好。”
云彦芷一脸莫名其妙,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穿鞋,问道:“哪里不好了?”
明靖珩笑了笑,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不告诉你!”
云彦芷颇为无奈,这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啊?
于是,下午的时候,针线房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便看着身为四品将军的明靖珩,在一堆绫罗绸缎中翻来翻去,颇为惊讶。
早就听说五爷对五夫人颇为宠爱,没想到,竟是到了一步也不能离开的地步。
一时间,针线房内已婚的、未婚的,青春年少的,鹤发鸡皮的一群丫鬟婆子皆是极为羡慕的看着云彦芷,云彦芷咳嗽了一声,指着面前的秋香色迎枕道:“这一对颜色甚好,可以送到二嫂那边。至于大姑娘那里,这对石榴红杏林春燕的还不错送到老夫人那边去。”
云彦芷努力把众人的注意力扭了回来,然而刚刚说了不到几句,便听到那头明靖珩出声唤她:“阿芷,你来看看这个颜色!”
云彦芷吸了一口气,保持着仪态,向他走了过去。明靖珩手上拿着块绛红色的料子,见她过来后在她手背上比了比,道:“这个好,比现在铺的那个颜色称你。”
云彦芷面上一红,心中颇是生气,却又不好和他发火,只道:“您稍等一会,好不好?”
明靖珩嬉皮笑脸地道:“成,我在那边坐着等夫人,你处理完事情了,去那边认领我就行。”
说完,便坐到了一边的罗圈椅上,坐下后,还掸了掸袍子上的褶皱。
云彦芷扭头回去,看着面前满脸羡慕的丫鬟婆子们,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气:“刚刚说到哪了?”
被明靖珩弄了这么一出,回阔云堂的路上,任凭明靖珩怎么逗她,云彦芷便不大愿意搭理他。
回了屋子,明靖珩遣散了屋内的丫鬟们,便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埋怨道:“阿芷,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这么做是为了帮你?”
云彦芷闻言便是一愣,明靖珩又道:“你刚刚接手针线房,又不是明家的冢妇,哪个会服气你?我这是给你撑腰去了,你却还和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