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靖珩只觉得一愣,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不知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的指尖抬起,慢慢的靠近窗棂上她的剪影,然而还未触及,却已经放下。
屋内屋外,明明不过一道墙的距离,却仿若横亘着天堑。
人说,若是心心相印,那么纵然是相隔天涯,其实亦是咫尺。却没想到,若是心中有所隔阂,身体相隔咫尺,心却是天涯海角。
明靖珩再次深深地看了她的影子一眼,抬步想要离去。然而,屋内的云彦芷却是动了一动。
云彦芷早就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然而明靖珩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进屋的意思。
甚至现在,竟然有了想离去的意思了。
她心中不由得苦笑,如今他们两人之间,被避若蛇蝎的,反而是她了。
“是五爷吗?”
明靖珩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动,半晌,云彦芷方听到他低低地嗯了一句。
半晌,明靖珩才听到她的声音再度响起。
“……听说今天,您出去宴饮了。我怕您吃的不舒服,叫厨房那边备了一碗粳米粥。您用过后,便早点歇息吧,妾身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便起身,竟是打算离去。
然而,她刚走了几步,还没推开门,便听见明靖珩的声音。
“你不留下吗?”
云彦芷闭上双眼,是啊,明靖珩从来都不是傻子,她等他等到这么晚的时候,意图那样的明显,就算是瞎子也看出来她是什么用意了。
的确,她需要明靖珩的敬爱来坐稳明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只有活的好好地,她才能够想以后的事。没有他的支持,她在这座府邸里,毫无立锥之地。
可是,刚刚明靖珩的所作所为,让她突然发现,若是他对她的态度不能变回从前的样子的话,她纵然留的住他一晚,也是无济于事。
既然都是无济于事,又何必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留不留,都是一样的结果。徒劳无功又有何用呢?您不愿意见我,我也就不扰您的清净了。”
她明明说的是自己,可他却听成了从前的他。
是啊,从前的他不就是这样,何必留住她?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他缓缓走到门前,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书房的雕花木门之上,明瓦微微透过她的轮廓和身影。
“夫妻一场,走到这一步,是我的不是。您与我是皇后娘娘懿旨赐的婚,天家做的媒,不可破。明日,我会去秉明母亲,避去庄子上,这样您也不至于连家都不愿回。”
她推开门,没有再看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
独留他一个人,站在门外。
良久,她离去的脚步声已经微不可查时,他方才抬头。从他站立的角度,刚好看到桌上的甜白瓷海碗中,汤粥散发着淡淡的余温。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1”
她若是走了,是不是这一切琐碎的,平凡的幸福,就都没了?
直到回到正房,云彦芷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她知道,自己这一场赌,已经是拼劲所有的赌法了。若是明靖珩对她不阻拦的话,她便只能遵守刚刚的话,离开这里。
她就是在赌,赌明靖珩心里还有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他们两个是皇家做媒的姻缘,这一世,除非他死,或是她死,绝无和离的可能。她在赌,他敢不敢丢掉内宅明正言顺的主母,忍受身后无人扶持经营。
见她回来,雪霁雨晴立马迎了上去,问她道:“姑娘,您怎么回来了?”
雨晴又朝她身后看了看,寻明靖珩的身影,“五爷呢?他真忍心……”
真忍心把姑娘一个人赶回来,让她受明府下人的指指点点,非议揣测吗?
纵然,纵然当初姑娘对他冷淡了些,他也不能这样啊!
就连雪霁,都眼角带了泪,她们都是最明白她处境的人,知道她若是这般回来了,明日会有什么样的腌臜事等着她。
梆子敲了两下,已经是内院落匙,众人安寝的时候了。
云彦芷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凉。
这一场赌,终究还是她输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同明靖珩之间,她好像从来都没赢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不断的找借口安慰自己,其实离开倒也好,虽然是灰溜溜的逃走,但却也歪打正着遂了她最终的愿望。能够再不相见,撇去了日后的背弃与相看两厌,在还算体面的时候分道扬镳,倒也算是一别两宽了。
她转身对两个丫鬟道:“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会同母亲说,我们搬到庄子上去住。”
话音刚落,便听见院门那边,落匙的小丫头惊呼。
“五爷!五爷安好。”
1.出自陌绪的《寄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