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为了奉承连家,从各处调派了近三十余人到芳华院伺候,光是洒扫的粗使丫鬟便有十人之多。
就连云彦芷的阔云堂也被抽调走了两个丫鬟。
芳华院热闹的紧,一群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原本明瓦的窗子被被贴上了西洋来的珀黎,院子上上下下收拾的焕然一新。
而连兰芝,终于是赶在腊月之前搬进了明家。
一改从前做丫鬟时的低调朴素,连兰芝搬进芳华院的这一天,珠翠满头,身上披着貂皮的大氅,黝黑泛着蓝光的出锋毛中隐隐约约露出一点蜀锦褃子的绣花边角,整个人仿佛从头到尾变了个样一般。
倒像是天生该做这种打扮一般。
连兰芝注意到云彦芷的目光,挑起了眉毛,笑了笑对她道:“五夫人。”
声调上扬,带着无法言说的挑衅。
坐在一旁的彭氏笑了笑,道:“五弟妹同连姑娘的感情倒是好,看的我这个做大嫂的都有些妒忌了!”
云彦芷厌烦彭氏的这些说辞,只笑而不答。一旁的连兰芝则笑着对彭氏道:“我最喜欢的可是您,旁人与我,都没什么相干的。”
她说到旁人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瞟了云彦芷一眼。
云彦芷厌恶她们,见她们来者不善,索性不再搭理两人,一心一意坐在椅子上,等明老夫人理完佛。
那两人见云彦芷不搭理她们,反倒失了兴趣了。
明老夫人每日晨间,总会雷打不动的在用早饭前礼佛,云彦芷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明老夫人便从小佛堂中出来了。
明老夫人看到坐在一旁的连兰芝,面色变得有些紧绷,但她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倒也不至于同小辈们来置气,只如常的问了兰芝几句住的如何之类的话,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彭氏见状,便接过话头来,对明老夫人道:“母亲,边境的仗也差不多打完了,不知泽效那孩子是不是该回来了?”
云彦芷闻言,不由得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连兰芝,却见她神色如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似乎,这还只是彭氏一个人的主意?
明老夫人听见彭氏问起明泽效,不由得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边境的事如何说得准,赶明你和于老夫人去一封信,她的消息可是最准不过的了。”
于老夫人便是明泽效的亲外祖母,于家也是明泽效如今议亲的人家。
作为英国公的母亲,明老夫人的消息如何能不准确?只怕她这话,不过是在明里暗里的敲打彭氏罢了。
彭氏听到于家,不由得住了嘴。屋内气氛一片尴尬,正待明老夫人准备叫众人回去的时候,原本安安分分坐在一旁的连兰芝突然开了口。
“许久不见五夫人身边的雨晴了,不知可是许了人家?”
云彦芷听到她将枪口转向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紧,道:“不错。”
连兰芝见她不肯同自己多说一句话,不由得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笑容:“五夫人紧张什么,雨晴已经嫁人了,我难道还能将她远嫁出京不成?”
听到“远嫁出京”几个字,云彦芷终于明白了连兰芝的态度,她这是怨恨自己从前将她远嫁出去吧!
云彦芷笑了笑:“雨晴对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会给她寻个好婆家;但若是那些个不听话的下人——”说到这两个字,她的语气加重了些,“远嫁出京,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连兰芝听她这般拐着弯骂自己,不由得怒上心头正待反驳,却听到一直坐在上首,如一尊佛般纹丝不动的明老夫人突然开口。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散了吧,去做自己的事。阿芷,你留下来替我抄一抄经书。”
连兰芝借住在明府,明老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看一两分的,她心知云彦芷得明老夫人的喜爱,自己是比不过的,只得忍气吞声地道:“是。”
待众人走后,云彦芷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明老夫人面前,对明老夫人请罪道:“媳妇刚刚为逞一时口舌之快,犯下大错,请母亲谅解。”
明老夫人却是将她拉了起来,笑道:“这有什么!若是换了我,有人来抢我的夫君,我恐怕是要将她打出门去的!”
云彦芷不由得也笑出了声,明老夫人又道:“虽然他连家如今强势,但我们明家也是百年世家,没有必要怕他们!若是一味的逢迎,才是失了处世的分寸。”
云彦芷点了点头,明家能够长盛不衰,同明老夫人这个内宅的掌舵人,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明老夫人又道:“从前我还纳闷她连兰芝有自己的家,为何不住?如今倒是看出了几分端倪。”
云彦芷明白她指的是明泽效,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句明老夫人,但她到底是年轻媳妇,又与明泽效年龄相仿,这种事上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
明老夫人见她的态度,便不再提这件事,转了话题,笑道:“那连兰芝,你就当她是只哈巴狗,凡事莫要搭理她,只当她不存在,她若是赶来招惹你,你便狠狠的给她一下,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被明老夫人好一通安抚,云彦芷方从乐宴居走了出去。
然而刚刚出了院子,她却听到一旁传来连兰芝的声音:“云彦芷!”
云彦芷听到她略带着阴毒的声音,想起明老夫人的比喻,不由得便是一笑。
果然,连兰芝管不好自己的时候,只能来朝别人乱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