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伐数年,疆土已固。
九幽台上燕氏一族的血已经失了温度和颜色,燕北反叛的事已成为历史。燕洵成为一方疆土霸者完成了复仇的使命,但是他很孤独。
巍巍朱墙宫深,他已然没有选择了。
但他也还庆幸,苏独微还在他的身边。
“唤独微来书房一趟。”燕洵执笔点墨指腹运笔写字,低头自顾自批奏折。
身旁的大监却是一愣,怯怯地回道:“王忘记了?苏姑娘上个月已经辞官了。”
燕洵笔锋顿了顿,缓缓抬头无奈叹息:“是啊,没了独微的秀丽军如同散沙般弄得我是焦头烂额。”他揉揉太阳穴小憩着,“行了,我们去寻寻她吧。”
战事平息稳定朝局之后,苏独微便辞官不再参与朝廷政务了,大魏史上头一个女军师也就完成了她的使命过起了逍遥日子。燕洵知道她从小喜欢待在秀丽山上的竹林里打坐静心,所以便命人在竹林处造了座房子供她一人独住。
燕北牧草悠悠一望无垠,草木丛生的秀丽山上的归兮崖永远坐着一位着一袭红衣青丝高束手持一把裁云刀的女子,俯瞰着燕北皇城美景,一呆就是一天。
瑰姿艳逸的身影从竹林里袅袅而来,一袭红衣风华绝代举手投足侠客的凌厉,姣好容颜渐渐露出,明眸淡淡遥视前方,清风掠过竹海扬起层层晕染,手中裁云刀出鞘手腕使劲划破长空,朱唇勾起一抹浅笑美目突显凌厉神色,森寒刀气如飞虹幻化无数光影飞走裁断身后落下片片竹叶。一瞬刀法完毕长刀入鞘,刀光剑影刹那间散去,又是一片安宁。
“这刀法果真奇绝。”燕洵从她身后走来顺势坐到她身旁石头,“怎么还在苦练?”
“闲来无事练练罢了。”苏独微淡淡回了一句,“王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不都在书房议事么。”
燕洵低头轻笑几声,松了松气儿,捡起一根竹叶叼在嘴里道:“听不惯那群文官文绉绉的话,且待在书房处理折子累了便想上山来寻寻你,也算松松筋骨了。”燕洵勾唇笑笑,倒了杯茶润润喉。
苏独微低头浅笑,起身坐下捧了茶杯往燕洵杯里续茶,她悄悄抬眸打量着燕洵略已沧桑的脸仿如隔世般,她心中的燕洵从没有这般憔悴。
“没了你主持军队我当真焦头烂额,当真不打算回来?”燕洵偏头望向苏独微,柔声劝道。
“这半生杀了太多的人了,下半生还是不见血为好了。”女子巧笑倩兮,打趣了一句,“何况我若是入朝为官了,我还怎么腾时间陪你?”
燕洵听见这话心中被一股暖流包裹,抬手握着女子的手轻拍了拍。
“不愿入朝为官也不愿入宫为妃,我还真那你没法子了。”燕洵轻抚她的手,细细触摸着她长期执刀而磨出的茧,纤长手指变得粗糙完全失了普通女子的白皙细嫩了。
苏独微静静望着燕洵,撑着脑袋看着他傻傻嗤笑几声。
“笑什么?”燕洵偏头看她展露笑颜,极是好看。
“燕北一方的王竟对着小女子的手面露惋惜神情,当真是罕见。”苏独微捋捋广袖又换了个姿势痴痴望她。
燕洵轻笑抬手刮刮女子鼻尖,叹声:“燕北的失而复得都是你和阿楚打回来的,如今我心疼不可以?”
苏独微眼眸里闪着光,瞳仁里映着燕洵如初日暖阳般温暖笑意,从前楚乔总提燕洵以往如何如何的开朗阳光,但她只看见燕洵身负仇恨多疑决绝的一面。
如今,燕洵那温暖如初的笑容,只属于苏独微一人的。
“阿微,当真不同我入宫?”燕洵再问了句。
“若你不怕我扰你后宫清净我倒不介意换出住处,宫墙深深着实容不得我这种人。”
“哪种人?”燕洵偏头问,“我心悦的人?”
苏独微闻着燕洵的话儿只觉脸蛋一股火热双颊泛着绯红,面上装作着冷静抿紧双唇另一手不自然的攥紧衣角。
她立誓,不会嫁人,哪怕是燕洵,也只能远远观望。
燕洵明眸似乎看穿了苏独微的心思,倒没有为难她半分,朝身后大监招手吩咐捧出一个锦盒,红锦缎里包着一支寒玉做的笛子。
“我见你常用的笛子旧了,便命人给你制了一支新的。”
苏独微捧过笛子顺着晨光细细端详几分,熟练地将手指立于笛身游刃有余地在笛孔上流连,缓缓流出悦耳婉转旋律,广亮声音似能穿越丛林山涧一般沁人心扉。
“塞外笛声寒,山中春意重。”燕洵不由叹道,“宝马赠英雄,玉笛配美人,我家独微还是适合做行走江湖的侠客呐。”
“下月阿楚的孩儿满月,你可否同我前去?”
燕洵再从别人嘴中听见楚乔的名字只觉得久违,以往那些失望和心痛都不复返了,他笑握苏独微的手道:“你去就是了,开国不久仍有不少事打理,你且将送于她孩儿的礼物送去便是,我就不去了。”
时间终会冲淡,哪怕是血海深仇。
“独微,还是搬回府邸住吧,次次寻你都要上山委实辛苦。”燕洵似撒娇般冲苏独微软磨硬泡着,“以后想见你便容易不少了。”
“王的话我听就是,明日便搬回去。”
燕洵摇摇头缓缓起身,理理衣裳广袖道:“今日就搬,我亲自背你回府。”
他弯了弯腰冲她招招手,苏独微绯色双颊如天上彩霞般婉美,难露女子娇羞地趴在燕洵背上任他背起自己。燕洵将人背起站稳不忘颠颠人调侃道:“姑娘家家的人怎么这么重。”
“还背不背了?”苏独微拍了拍燕洵的背,勾住他脖子。
“背背背,请军师大人移驾府邸。”
天上彩霞飞舞绮罗漫天,燕洵背着苏独微缓缓下山双双身影没入淡淡霞色中。
塞外再荒凉,总有一抹艳丽勾勒,燕洵再恨再冷,也有苏独微一人心疼理解。
让我永远陪着你吧,无论以哪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