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凉风轻掠,月色如水。
偌大的青山院门口站着精兵把守着,府墙四周都有月卫巡逻,一般想只身闯入青山院比登天还难。
苏独微请许青衫打听到皇宫里的消息,说魏帝正在选封疆大吏接手燕北,但魏帝忌讳门阀象征皇亲贵胄兵刃相见,以免再出一个燕世城,所以不得不暂留燕洵性命。
还真是只老狐狸。
细细想想,宇文玥身居要职得皇帝器重手握谍纸天眼,如今想来也只有他能够帮到燕洵几分,苏独微还是免不了要和再交手几回。
她绕到青山院后门等待时机,眼看到亥时了想来就是潜入府的最好时机。苏独微戴上斗笠手握长刀躲在暗处,待月卫转移视线时越墙而入,箭步稳妥越过落地一气呵成。
苏独微心生不安眼眸定住,只觉身前似有人影却未打草惊蛇,余光观察人影动静趁其不备站起抽刀备战。
“苏姑娘别来无恙。”月七手持长剑抱臂看着苏独微,冰冷神色尽露就连语气都同宇文玥如出一辙,“公子还真是洞察天机,料定你会来青山院。”
苏独微笑得极是张扬,长发随风泛起像极了招魂幡,刀光凛冽。
“那他就应该知道我是来杀他的咯?”
“小小女子好大的口气。”月七冷言回应,“要想杀公子,你先过了我这一关!”
苏独微挥刀向月七顶砍来,月七举起长剑用力一推把苏独微挡了回去,而后手腕一转向苏独微小腹砍去一个,怎料此人轻功了得轻轻一跃,跳到月七身后稳稳落地。
苏独微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刀向月七的小腿刺去.月七挑开女子的刀,剑锋忽地转而向她脖颈挥去,她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架开月七又快又狠的刀剑,并不断向后迈步。
月七察觉此人内功深厚持剑的虎口被震的发麻,旁人看了只以为是月七在进攻,实际却连接招都有些手忙脚乱。
“你还真有两下子。”月七不由对苏独微刮目相看,“就连公子都对你评价颇高,还真的难得。”
苏独微勾唇笑着,拱手:“不敢当。”
月七收了长剑入鞘:“走吧,去见公子。”
庭内,男人一拢青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执狼毫笔点墨落笔,鸦睫轻颤很是勾人。
“公子,苏姑娘来了。”
宇文玥并没有抬头,只语气淡淡一句:“随便坐。”
苏独微白了他一眼,回顾庭内四周皆是亭台楼角小桥流水很是雅致,她撩裙坐下捋捋额间碎发,没好气地昵了宇文玥一眼。
“姑娘好像对本公子戒备很重?”他手中毛笔轻轻划过宣纸满意后才停笔,他捋捋广袖换了个坐姿。
“公子眼力见真好,还看得出我想杀你的心啊。”苏独微丝毫不掩饰言语,眼眸间的杀气震慑人心。
“那你还来寻我作甚?”
苏独微只道因形势所迫否则如何也不会向一个狼心狗肺之人求救。
“本姑娘这是给你机会让你赎罪。”她长刀狠狠拍在桌上,震的桌上茶水溅出水花,“世子的性命难保,但我们在长安势力不足难以下手。”
宇文玥薄唇轻勾露出冷冷笑意,捧壶倒茶无心道:“你就不怕我将你们尔等燕北余孽抓起来去跟皇上邀功么?”
“如果公子不肯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苏独微半推开长刀一副威胁他的模样,纤指捏着茶杯抿了口,“你会让你给世子陪葬。”
宇文玥无心跟小姑娘多说些什么,只是他也不会做赔钱买卖白帮她这一把,他思虑几分后才松了嘴。
“帮你可以,但是本公子有一个条件。”
她往椅背靠了靠,问:“什么条件。”
“燕洵身边的那个婢女你得帮我救出来,我料定宇文怀会对她下手,我需要苏姑娘助我一臂之力。”宇文玥心系楚乔安慰,以苏独微的武功对付宇文怀那些饭桶几乎不怎么费力,这样也算是保全楚乔性命最好方法,“怎么样?”
“那你呢,打算如何帮世子。”
“我能做的就是保住燕洵性命无忧,只要他活着估计比什么都重要。”
苏独微眯了眯眼睛想要看透宇文玥的眼睛,却察觉这个男人城府极深深不见底,宇文玥的心思非常人所及,苏独微也不得不佩服。
“可以,成交。”
“好,到时候计划我会让月七知会你的。”宇文玥又复平静,继续低头写字,朝门外的人召唤,“月七,送客。”
苏独微拿起长刀,离去。
“好了,你走吧。”
月七将她送到后门后让她离开,男子冲她挑挑眉看着比自己矮一些的苏独微笑了笑:“后天我会在茶香居等你,还有以后别从后门进来。”
“以后?没有以后了。”苏独微瞥了他一眼,“本姑娘不屑进你们的青山院,一窝子豺狼。”
“嘿,说话好听点。”月七看向她的眸子,澄澈又不失明媚,却透着神秘,另人无法琢磨,“走吧。”
苏独微没有再理她,一个跃步撑跳翻了过去。
......
监狱的燕洵在宇文玥的照顾下好了些许,起码不会再有混了□□的粥和浑浊的水,也少了不少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的打扰。
“燕洵....吃点东西吧。”楚乔端了一碗粥坐在燕洵身旁,女子消瘦脸庞沾满泥垢长发散乱,她探头去望燕洵而他似乎睡着了。月色之下他的脸孔苍白,可是那双紧闭的眼睛鸦睫轻轻颤抖着。
楚乔知道,他并没有睡,他一直醒着,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罢了。
“燕洵,你必须活着,哪怕像条狗一样,也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有能力去完成还没有完成的心愿,只有活着,才能在有朝一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这个世界,别人总是不可以指望的,你能指望的,只有你自己。”
句句如梦魇般的绵言细语慢慢钻进燕洵的脑子里反复纠缠着,当少年再次睁开双眼时早已经失去了那温柔干净的眼神,只剩下血海深仇的疼痛和撕心裂肺的不甘心。
“我要活下去,血洗长安....”
苏独微回了客栈后细细想了想宇文玥的话,仍是放心不下这个狡猾的男人,她寻了仲羽问了问情况。
“羽姑娘,你知道世子身边那个小婢女?”
仲羽点了点头,却疑惑她为何这么问,“苏姑娘也对这个婢女感兴趣?”
苏独微摇了摇头仍眉心紧蹙:“没有,只是好奇罢了。”
“这个小姑娘资质不错极有天赋,是个可造之材。”仲羽不由赞叹,“她对世子不离不弃的心也着实感人,牢狱之苦可不是过家家。”
苏独微点了点头,也不再多想。
过了几天,苏独微按照约定去茶香居同宇文玥的人碰头商议如何助楚乔脱身之事。
茶香居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茶香飘溢沁人心脾。
苏独微独身出现上楼便看见月七和一个月卫在窗口位置坐着品茶,她大步走去一声不吭将刀置于桌上自顾自倒了杯茶品了口。
“好茶。”
月七看着苏独微这番模样新奇得很,跟着自家公子救了身边的姑娘要么像元淳那般温柔可人的,要么就像楚乔这么倔强有趣的,还没碰见过像苏独微这般洒脱潇洒的。
“这茶是我的。”
“那又如何?”苏独微驳了他一句,“说吧,怎么做?”
月七无奈轻笑几声,只好作罢,谈回正事:“公子料到这些天宇文怀会刁难星儿,所以让我来知会苏姑娘一声,至于是哪天便还不清楚所以还请姑娘这几天都在青山院候着。”
“你家公子好算计,让本姑娘日日在你们青山院候着呢。”苏独微冷言冷语讽刺了句。
“各取所需,你不也让我家公子救燕洵世子么?”
苏独微自知有求于人也不好再多说,自己斟了茶静了心听。
“若宇文怀动手,就请姑娘将星儿从仵作司接回来安顿就行。”
“就这样?”苏独微不仅怀疑,这任务实在太简单了些。
月七点了点头,“就这样。”
宇文玥做这等赔钱买卖还真的奇怪,一向心中颇有算计的冷公子如今为了救一个婢女不惜跟自己做交易还要出手救燕洵这样身份危险的罪臣之子,还真的矛盾。
苏独微心中有了结论,无非就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梦的小事罢了,宇文玥爱在心口难开不得不借了自己的手。
“好,一言为定。”苏独微爽快地应了,仰头喝尽了茶水,“谢谢你的茶。”
“哎等等。”月七喊住了她,冲她挑挑眉,“我跟随公子多年还从未碰见一个在我手下不败的女子,这让我好生不甘,不知姑娘是否有胆子择日再同我切磋一回?”
苏独微偏了偏头打量着一身黑衣银冠束发的月七,朱唇轻勾难掩笑意,道:“切磋可以,但就得看看我们以后是不是敌人了,若是盟友自当奉陪,若是敌人就别怪刀剑无眼。”
说罢,转身离开,大步流星下了楼。
月七望着苏独微红衣倩影心生好奇,无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