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周遭寂静的很,只能听见风吹过林梢的声音。
苏独微念楚乔身子刚恢复便不让她在门外看夜唤她进房内近身护着世子,她一人坐在屋顶上一袭红衣艳了淡雅月色,像极了一簇火。
沉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磕磕碰碰的脚步摩擦瓦片声响传来,苏独微捋捋长发打起了精神来,敛了长刀入袖并不打算以裁云刀对付这般鼠贼。
四五个刺客从天而降落地,步步小心靠近着燕洵的房间,苏独微却将此幕尽收眼底,没有丝毫声响地从指间弹出小刀凌厉射出,刀刀逼命无一生还。
等楚乔燕洵破门而出时,只看见了门前几条尸体横躺着。
“速度好快。”仲羽不由叹道。
苏独微从房顶跳下拍拍手心灰尘,很快守护莺歌院的侍卫便到了。
侍卫头子见眼前几条尸体倒是没有多大反应,细细打量眼前人:“莺歌院中不允许藏匿武器,还请燕洵世子体谅我们这些当差的。”
无奈之下,苏独微只好把暗器都抖搂出来了,仲羽也把剑扔在了地上。
三两个侍卫将武器收走后,似没看见尸体一样便走了。
“阿微,夜还长着呢,你已经守了大半夜,去睡会儿吧。”楚乔微笑着看着苏独微,让她进房休息,“何况你的武功好更能护着燕洵。”
苏独微眼神轻晃看向燕洵,而燕洵并没有半句话,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楚乔把屏风外的位置腾出给苏独微歇息,自己坐在廊下守夜了。
起身吹灭蜡烛关好门窗,苏独微揽了棉被躺下合眸浅眠。
“你几岁进秘府的?”耳边传来一句冷冰冰的陈述句。
“八岁,十五才正式授印的。”苏独微同样淡淡地回答着,却好奇燕洵为何如此问。
黑暗里燕洵睁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瞳仁宛如暗夜下的深海深不可测,他回忆道:“我记得有一年我偷偷闯了秘府,被父亲大哥撞见,我隐约见到一个女童被铁链绑着无数次地遭受着机关训练,那个应该就是你吧。”
苏独微“嗯”了一声。
“后悔么?”
“于我而言,谍者只是一个身份罢了,我能做的就只是效忠主子。”苏独微没踏出过燕北半步,也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太平和国泰民安,她十几年里除了十年如一日的练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谍者外,别无她知。
除了忠,别的她或许都不懂。
燕洵又问:“万一我也不是什么明君呢?”
“只要世子一日是燕北的世子,我苏独微就一日效忠你。”苏独微言语铿锵没有半点犹豫,“哪怕你是昏君是逆贼,我都不会更改我的话。”
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身边最锋利的刀。
清晨,艳阳高照,晨光稀稀疏疏洒在院中花草上,点点露珠透着闪光。
一大早的宇文怀和魏舒游便领着人来了院里闹事,两位衣冠楚楚打扮华丽的公子哥却是一副小人模样很是惹人厌。
楚乔身份不宜败露便让苏独微随她藏了起来,在房内静候情况。
“听我的侍卫说,莺歌院内藏了武器,今日特来检查一下。”说话的是魏阀的大公子魏舒游,一身米色长袍玉带加身。
“慢着!”燕洵脸色突变难看得很,他自然是担心宇文怀为难楚乔。
魏舒游却不理会身份,趾高气昂言语轻挑道:“你还真把你自己当世子爷了?给我搜!”
燕洵落魄自然不宜同这帮门阀贵族正面起冲突,魏舒游领了人将莺歌院里里外外搜查着,就连茅房厨房的小角落也不放过。
燕洵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咯声,忍着怒气不再多说。
“世子放心,苏姑娘经验丰富自然会自保,阿楚也不会有事的。”仲羽安慰道。
楚乔为了掩人耳目早早便做好准备,以染红的纱布绑住一边脸让人看不到她的容颜了。苏独微看了看周围灵机一动,想到了法子。
很快,魏舒游的人就在后房搜出了二人。
“轻点,弄疼人家了。”
侍卫没大没小地拎着二人往外院走,只见苏独微衣衫凌乱长发垂落肩膀,敛去平日硬气十足的一面拿出女子娇柔一面,嗲声嗲气地娇嗔着,听的让人骨头发麻。
二人被押在地上,苏独微自顾自地扮演柔弱女子搂好红色亵衣绑着绸带,优雅婉美地坐在地上捋着长发似没事人一般。
仲羽见状,不禁偷笑。
宇文怀见到这番景象大大失望,打量着一个春光女子一个丑陋女子,道:“燕洵世子好艳福啊,沦为阶下囚还不忘享齐人之福。”
“他还哪算什么世子啊,定北侯的脑袋都被砍了他现在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魏舒游句句恶毒不留口德,讥讽表情尽显。
苏独微句句话尽收耳中,暗下思考着对策。
“来人啊,好好伺候世子爷的侍婢,让你的侍婢把脸上的绷带打开。”魏舒游语气强硬的很,等着看燕洵的好戏。
苏独微只身护着楚乔些许都不让步,她缓缓起身捋捋长裙子道:“世子终究是世子,还敢动本姑娘,本姑娘上了世子的床便是世子妃我看谁敢动本姑娘的丫头。”
楚乔别过脸去不敢回头。
“小娘们,燕洵落魄成这样了怎么还有钱打发你这种人啊..”魏舒游句句带刺不留情面,句句难以入耳。
“住手!”
门外传来清脆嗓音原是元淳公主凤驾,一身蓝色的翠烟衫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鎏金流苏洒在青丝上,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却不见丝毫俗气。
元淳莲花步入院中打量着眼下景象,失了平日里娇俏可人这会儿倒是颇有皇族女子气派,她轻抬眼眸瞥了眼魏舒游:“魏舒游你好大的威风啊,这还是莺歌小院么?别是本公主走错了道进了你魏家的后院。”
“魏公子是照章办事。”宇文怀低声下气拱手道。
“照章办事。”元淳轻笑了声,抬步走过宇文怀身边,语气也是丝毫不客气,“照的是哪个章,办的是哪个事啊?我父皇让你们过来是保护燕洵哥哥的,是让你们负责莺歌小院的守卫的。”她眼神如水言语却有力,朱唇轻启句句噎人,“也就是说,你们是这儿的下人!燕洵哥哥才是这儿的主人。”
元淳此话一出,魏舒游同宇文怀大气都不敢踹,个个没了方才的威风劲,只得低着头听着淳公主的训话,到底是魏帝最宠爱的女儿无人不敢忤逆。
“我不管你们奉了谁的命,怀着怎样的心思,进了这儿通通给本公主收起来!”元淳将丑话讲尽,便让侍女遣人离开。“采薇,请他们走!”
“诺。”
宇文怀魏舒游捞不到燕洵一点错处,狼狈离开。
苏独微将衣裳穿好理理头发,只觉得这帮子混蛋也太过软骨头了,公主一句话便让他们抬不起头也发不起怒,生生吃瘪。
“阿楚委屈你了。”苏独微替楚乔拆掉纱布,淡笑着,“现在宇文怀那帮人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估计会趁机向世子试压的,委屈你了。”
楚乔摇了摇头,无奈。“我们随时保持警惕吧。”
元淳随了燕洵进了正厅喝茶,元淳却心神不宁地在堂内走来走去的心绪混乱烦的很。而燕洵像一尊佛像一样静坐着也不愿打破安静,自顾自喝茶并不理会元淳。
“燕洵哥哥,是不是淳儿不跟你主动说话你就不理淳儿了啊。”元淳又复小女子神情,声声温柔似撒娇一般。
燕洵勉强地勾出一抹笑示人,道:“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
“方才那个红衣女子,当真是你的侍寝婢女么?”元淳正是好奇苏独微的身份,方才她进来时正正见到苏独微坐在院中衣衫不整春光旖旎满目,她不得不好奇。
“她是我的人,但并不是那种关系。”燕洵并不想多说些别的,他望着眼前少女眼底里泛起薄薄一层泪,“淳儿,我们回不到过去了,过去的燕洵也已经死了,今日的燕洵也不知还能活多长时间。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也一直视你如妹妹,所以趁我还良心未泯,离开我,离开的越远越好,不要毁了你自己。”
燕洵冷言冷语相劝着,元淳句句听的窝心,手忙脚乱地捧起茶杯喝茶却被慌慌地呛到吃力地咳嗽着,明眸泛起清泪惹人怜惜,但她的泪却打动不了燕洵了。
“对不起...燕洵哥哥...”元淳带着哭腔楚楚可怜般,“我们不说这些了,淳儿带了你最喜欢的点心,哥哥你来尝尝吧。”
苏独微整理好衣衫来到堂前看看情况,见燕洵同元淳和睦着便安心了。她睹着公主侍婢捧了些点心蜜饯进内,防备心骤起,元淳生性善良不会干龌龊事,但也难免会被人利用。
“燕洵哥哥你来尝一个?”元淳拿起一块递给燕洵,期待看着他。
“有糕点吃啊!”苏独微故作兴致勃勃走入堂内顺手抢了她手中糕点塞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笑意满面享受着,“不愧是御膳房的果然好吃,谢谢公主。”
燕洵微微侧过脸去看苏独微,见她嬉笑动人却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有说破。
元淳不好当着燕洵的面拂了苏独微,只好就罢。
送走了元淳后,苏独微才觉得不对劲,疼痛充斥腹部难以忍受,宛如千百只虫子才五脏六腑间窜动疼痛难耐,她吃力苦苦硬撑着紧皱眉头。
“公主走了?”楚乔闻声走来,见桌上有糕点,望向燕洵“公主送的?”
燕洵淡淡“嗯”了一声。
苏独微早已经脑门冒汗脸色渐渐苍白,她捂住腹部吃力道:“赶紧倒了。”
话刚说完,苏独微便失去了意识昏在了燕洵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