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院子里一个身穿红衣,脖带璎珞衣着华贵的小女孩,看模样也不过才四五岁,梳着孩童的一个包包头但被额间的一点朱砂衬得粉雕玉琢,那脸蛋好似揉开的白面。她脚下的五颜六色的鸡毛毽子随着她嘴里的数字,一下又一下的飞起来,她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原本流畅的动作一顿,等反应过来时毽子已经快要落地了。
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踢了上去,但这一脚太过用力,导致毽子直接向后飞去。她追着转身,没想到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黎墨,你怎么在这儿?”
她看见男孩手里抓着的毽子,顿时眉头一皱,小腿一迈便上前一把夺过。“都怪你,我毽子都被你打断了。”女孩长得实在是好,尤其是那一双眼,眼波流转间宜喜宜嗔,灼灼生辉。虽然年纪小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也难掩美人的胚子,可想而知长大又是怎样一副绝色。
“你们怎么也不拦着他?”她瞟着那些看似一脸恭敬其实根本不作为的婢女,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她是殷家唯一的嫡女,这些奴才就算再怎么不长眼也不敢欺负到她头上,除非是有人授意过的。殷家不同其他世家,不仅是百年老贵,当今天子还是个皇子时,殷家就早早站了队,如今要说,就是相比别家多了份从龙之功。
好在殷家安分守己,也没什么别的野心,当今天子或许是怕寒了臣子的心,也或许是惦念着当初殷家的情分,如今一直圣眷犹在,瞧着个也不像是捧杀,更何况在朝廷也并不是殷家的一言堂。与殷家这样的世家相比,欧阳家算是新贵,朝廷需要新鲜的血液去维持平衡,对抗那些已经错综复杂难以撼动的世家,新贵这种狗养的会更顺手。
欧阳家区别于其他新贵家族的就是也多了一份从龙之功,当今天子的心并不难揣摩,他不满足现在的局面,所以想打破,而欧阳家就是对付这些老贵的一把刀。哪怕朝廷已经隐隐有了风声,可只要殷家没倒,这朝廷始终还是三分朝廷。
“是殷伯父让我来的,”黎墨看着明显不高兴的殷织桃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又瞟了一眼身旁的婢女,她们毕恭毕敬的模样让他看着心里有些不好受。“爹爹和殷伯父一碰面没几个时辰是不得消停,我待着无聊,便来找你玩了。”
他个子比殷织桃高出了一个头,穿着身锦衣,上面绣着细细的云纹,腰间一条素白镶玉的带子,系了一个双鲤鱼的玉坠,头上只用了一个发带绑着,更衬得面如玉冠,红唇齿白。尤其是笑起来两颊边还有个小小的酒窝,还真有些明眸善眯的模样。“织桃,你别生我气,我陪你踢毽子好不好?”
殷织桃看着他这模样,顿时就手痒得不行,直接踮起脚掐着他脸蛋。那柔嫩的触感让她享受的眯了眯眼,但见黎墨乖乖让她捏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哼哼几声作罢。“玩会儿就去找爹爹,就一会儿!”她走到空地上,手中的毽子往上一抛,又开始一下一下的数起来。
殷常靠在被软垫包裹着的石凳上,手里举着杯酒。浅碧色的酒液在瓷白的酒杯里留下浅浅的水痕,他长得很年轻,时间仿佛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若是不清楚之人定当他是弱冠之年,风华正盛。
他随意用了个玄色的发带半束着发,一身玄色长袍,仅在袖扣和衣襟处绣上了金丝的方纹,看着十分华贵。他的睫毛很长,但两道眉极为黑浓,弱化了雾蒙蒙的桃花眼,可光是看着还是极为迷离勾人。但比那张脸更引人瞩目的是那双手,节骨修长,骨肉均匀,就连手背也十分平滑,比例完美,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眼。
黎子昂见他这模样也不打扰,拿了壶酒自己满上了。这酒入口有些呛,喝急了便有种从腹中升起的火烧感,可若你慢慢喝,却是唇齿留香。他们在的地方是水上建起的一个小亭子,亭子四周挂上了细纱,风一吹纱巾飞舞看着很是漂亮,从远处看上去只能看到个大概,就连人影也是若隐若现。
亭子四周很是开阔,根本没有任何可躲藏之处,亭子上也挂上了小小的铃铛,一有动静便能听到。这地方是殷常特地命人建造出来的,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的谈话被有心之人偷听。如今殷家树大招风,不知多少人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只要一步错等待他的就将是万劫不复。
“没个正经,叫那些史官见了,定要参你一本。”黎子昂看着亭外的荷花,现在不过初夏,满湖的荷花最多也只露出了个尖尖花苞,说风景当真算不得多好,唯一的便是这天空,没有亭台楼阁假山的阻挡,显得分外开阔。他已经不年轻了,老天对殷常是厚爱的,但对他不是。
他不过而立之年,但因身处的位置不得不小心谨慎,眼角已经有了微不可见的细纹,他偏爱白衣,总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这一打扮便打扮了他半辈子。他长得没有殷常俊美,但五官也是俊秀,相比殷常勾人的桃花眼,他的眉眼极为温润,如同散发着光晕的明珠,让人如沐春风。
“想抓我辫子的人多得去了,不差那几个史官。”殷常听了不甚在意,他晃了晃了手中的酒杯,舒展的眉眼中是一片静寂莫测。“欧阳家现在越来越放肆了,听闻前几日那二房的公子策马闹事,在街上无意中踏伤了几位百姓,不但没有赔偿反而当场拿鞭子抽人。今天有几位臣子参了一本,却被圣上大师化小,小事化了,这么解决了。”
“你说,这表明了什么?”殷常抬起眼,迷离的桃花眼中好似没有焦距,细看了还带着点点笑意,仿佛情人间的眷恋呢喃,分外温柔。他相貌生得极好,当年是名动京城的美男子,立冠之年后不知有多少家贵女芳心暗许,但他一直拖着没有任何动静和表示,殷家已是极盛,无需再添权势富贵,便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