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地挑了一个性子好家世也好的,但都不算挑出。符合这条件的当时还有几位姑娘,刘氏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因为他一点私心,柳谐音刘,最后这事就落到了刘氏身上。他这点心思藏得很好,在外人看来也觉得刘氏一看就是个贤惠会持家的,娶妻当娶贤,都当他放下了。
他骗过了所有人,甚至也骗过了自己,可唯独没骗过殷常。哪怕他经常去找殷常吟诗作对,赏花赏月,可见到柳氏的次数还是寥寥无几,一只手能数的过来,这藏人的劲头不可不畏不大。黎墨能娶织桃也是好事,满足了他未能和柳氏在一起的遗憾,他是个普通人,只是才识高了些,所以该有的小心思是一个都没少,反倒是殷常,颇有些无欲则刚的味道。
“皇上刚过问此事没多久,我们便眼巴巴的上门去退了这亲事,要让这满朝百官怎么看我们黎家?以后谁还敢和黎家结亲?皇上没有表示,那便是同意此事了,这段时间朝廷动荡,我总有些不安,墨儿跟着师父去无极山后我也能安心不少。请病假修养的折子我已经写好了,待会派人送去宫中,要‘病’上段时间,避避风头了。”
“可万一牵扯到黎家怎么办?我娘家那边,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刘氏说得委婉,刘家比黎家还差点,出了事不闭门不见就算好了,帮忙照应有心也无力。
“黎家早就牵扯进去了,现在不摘得干净只是避免他们拿这事戳黎家脊梁骨,黎家还要交到墨儿手中。自古以来大义灭亲——”黎子昂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吱——呀”声打断,他闻声望去,见自家的傻儿子扒在门边,白面似的脸上竟露出了忧愁的神色。“爹爹,织桃,织桃和殷伯父是不是有危险?”
自那日后,黎子昂和黎墨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件事。黎子昂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黎墨说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眼看距离师父来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也索性不再限制黎墨的举动。
或许孩子天生都有种动物般的直觉,所以黎墨这几天带着小厮往殷府跑得特别勤快,勤快到殷府的看门小厮每天听见的第一声马车声就知道是黎墨的。他这么频繁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殷常的注意力,他只是沉吟了一会儿便挥挥手随他们去了,于是殷府在当家主人的默许下,一路对黎墨放行。
只是让管家多派几个人保护他们的安全,小孩玩的开心不知愁,但殷家和黎家那股风雨欲来的感觉却是越来越严重了,无形中有双看不见的手压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也就越发的珍惜眼下的每一天,这点在殷常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他除了每天定时上朝,其余时间都是陪着柳氏,描眉梳妆也好,还是一块看话本子,连带着柳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她贴心的什么都没问,殷常的体贴细致入微,让她觉得哪怕是天塌下来也分外安心,她从嫁给殷常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已经和殷家绑在一起了,而殷家的生死都绑在殷常身上。她早就做好了这些准备,她虽然不过是江南的小户人家,可自小便是被当做大户教育的。
“会过去的么?”柳氏靠在殷常的身上,两人挤在一个贵妃榻上看着个话本子,这话本子是街坊目前卖的最好的,让姑娘家来看似乎还不错,里面的情情爱爱悲欢离合恰好就那么击中了女子柔软的内心,委实骗了不少闺中少女的心。可真要殷常来说,故事沉长过于拖沓,里面的男欢女爱实在是让人酸掉牙,看似深情实则荒唐。
但女子似乎分不清其中的虚虚实实,只记住了笔下那书生一句句此生不负,于是哭的肝肠寸断。他拿起帕子又擦了擦柳氏通红的眼眶,他的胸膛已经湿了一片,女儿家是水做的,这话说得真是没错。“话本子的里的故事都不过是世人编设的,唬人的玩意,别哭了。”
“阿常,我就是想织桃,织桃以后能不能像我一样找到一个这么好的你?”柳氏的声音很柔和,语速不快不慢,就像是乡间小路边的溪流,清澈柔媚。
“儿孙自有儿孙福,”殷常笑了下,捏开她脸上沾了水迹的发丝,拍了拍她的背,让她放宽心。“织桃像我,也像你,自然不会差的。”
“放宽心,这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夹缝中总能生存的。”屋内的香炉升起一股股烟,袅袅婷婷的,很清新的香味但吸入鼻中却有点苦有点涩,虽然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淡淡的甜味,但那若有如无的苦味始终如形随影,仿佛要浸到人心里去。
黎墨这几天都很开心,府上的夫子停了课,父母也不再限制他去殷府找织桃玩,所以他每天都早早的睡下,天亮没多久就醒了。跟着抱病在家修养的黎子昂打了一个时辰的拳,便匆匆吃完饭就赶去找织桃。
“墨儿这么去找找织桃,上头那位会不会觉得我们两家交往过甚,怀疑什么?”刘氏看着远去的儿子,又瞧见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黎子昂,不悦的拍了下他,才引起他的注意力。“不交往才怀疑,不然上头那位怎么看我们黎家?过河拆桥还是落井下石,我和阿常不适宜现在过多的来往,但黎墨无妨。”
“我们只要不管着他,墨儿也算是代表了黎家的意思,这样既给了那位面子又安了那位的心。再过几天师父就要到了,这段时间让他也和织桃好好的玩会儿吧,等墨儿离开了京都,我心里这块石头就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