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中午终于抵达烟台港,立本早已等候在码头上。老远看到保国他们下船走上码头,立本和根本早就飞奔上前,跑到黄金宝跟前恭恭敬敬的鞠躬见礼,然后两人一边一个抱住姑姑争宠。黄刘氏疼爱的看着两个侄儿,高兴的哈哈大笑。
进强说:“恁俩个行了啊,和大姑亲完了也该轮到我们了吧?这还有一个新妹妹呢,别冷落了我们的家珍。”
黄老太太说:“哎呀,你们看,我一见到侄儿就把闺女忘了。来,大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路上收的闺女,小名就不告诉你们了,大名叫家珍。”“家珍,这个是你立本哥哥,这个是你根本哥哥。”
果果上前说道:“二位哥哥好,我小名叫果果,大名还是承海哥昨天才帮起的呢。”
立本说:“好妹妹,到了这里别见外啊,不管是亲的表的还是干的湿的,咱都是亲姊妹,你或许听说了吧,保国大哥和金龙我们都是干的,但我们的感情确实好的和一个人一样。家珍妹妹,欢迎你加入我们。”
根本推开立本说:“好话都叫你说了一会我说啥?妹妹,我叫根本,我的嘴不如他会说,但疼起妹妹来绝不会比他差,哥哥欢迎你,同时也代表你立本哥欢迎你。”
一句话逗得黄老太太又笑了起来。黄金宝说:“孩子们,是不是没准备饭啊?你们这是准备在码头说到晚上就地宿营吗?没准备的话,你们找个地方我来请。”
立本哈哈笑着说:“大姑父也学会逗笑话了,今天早上接到电报,知道你们今日回来,我恨不得把满青岛的猪羊都杀了。咱走吧,先到附近吃一口垫吧垫吧,我来的时候派人告诉俺爹他们了,估计这会在家里忙活着做饭等着呢。”
黄金宝说:“那就直接回家,还垫吧什么?我们带的点心,谁饿了谁吃,咱不能在这吃饱了让家里的人空着肚子等我们。”
立本的车和胡宝生的司机等在那里,大家上了车奔赴刘家庄。两个小时之后车子进入刘家庄村口,祖兴带着族里的兄弟子侄都等在村口迎接。黄刘氏见到娘家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嚎哭,大家谁也劝不住,祖兴只得等大姐哭够了才搀扶着她往家走。因为这次不是普通的探亲而是劫后余生,刘家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鞭炮和披红。
鞭炮声中,黄金宝和老婆每人身上都披着一块大红绸缎,果果也有。虽然电报里没说是谁,祖兴一听是六个人,那就是说那边肯定是哪个外甥跟着来了。
吃饭的时候,果果还想伺候着老太太先吃,被青鸾给拉走了。青鸾说:“妹妹,俺大姑这是回家了,不用你伺候,你现在就是我们家人,你得过去和我们这些姐妹一起吃,大家也正好趁机熟悉一下。”
根本在家吃完饭就返回了青岛,韩f渠治军严谨,他规定俩个主官不能同时都离开岗位,必须要留一个人值班。立本在家陪着黄金宝住了一天,把黄金宝送回黄家洼之后也和大家一起返回了青岛。
三二年初,东北军陆续撤出东北,致使东山省彻底沦陷。立本一时间也联系不到李俊生和黄承海的所在部队撤到了哪里,只能留意战报并委托韩f渠代为打听。
张x良怕留在日本的张z昌成为汉奸,亲自致电让张z昌回东北组织残部抵抗r军,张z昌接到电报后带着立本和他的日本小妾欣然回国,接受张x良的任命。日本军部知道张z昌要回国,特意召回张宗援和他谈了一次,其目的不言自喻,想让张z昌收集东北军散落在东北的残部为他所用。
张z昌表面答应下来,回到东北后,很快组织起一支一万多人的队伍,因为他打着抗r救国军的旗号,还有许多被日本人追的晕头转向的余部陆续来投。手里有了人马的张z昌,不甘心寄人篱下,他一面与日本人周旋一面加紧和张x良的联系。张x良唯恐张z昌带着这一万多人的地方部队投靠了日本人,便极力在蒋j石面前进言要把张z昌调回关内。蒋j石答应了张x良的请求,以中央政府的名义电邀张z昌率兵入关,并在河北给他划出一块地盘用以歇马。
z,多次和张x良请求在蒋j石面前替他说话。蒋j石心中不悦,毕竟中原大战时韩f渠在山东立下战功,凭借区区三万人马力拒晋绥军的两个正规军两倍于己的兵力,最终取得胜利保住了山东。张z昌寸功未立就想重回山东,这个要求让张x良和老蒋都很头痛。
韩f渠闻讯更是上火,自己好不容易在山东站稳了脚跟,自然不肯把山东拱手让人,私底下韩f渠对张z昌已经是恨之入骨。
八月份,张x良召集华北驻军各部高级将领到北平开会,经石三友介绍,张z昌认识了韩f渠,之后又在石三友的撮合下,张z昌还和韩f渠、张x良等结为兄弟。张z昌岁数大是老大哥,有一次酒桌上,张z昌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有恃无恐,竟然信口开河的和韩f渠说:“兄弟,在山东有什么事你自管开口,别看俺老张离开了好几年,但俺的旧部分散在山东各地,只要俺老张一声招呼,凑他个三俩万人不成问题。”
这句话让韩f渠只能尴尬的用其他话搪塞过去,他知道张z昌这句话不是随便说的,他手里就有现成的两万多人马了,若真的回山东登高一呼,来个里应外合,那对自己在山东的统治必然构成严重威胁,他心里更加坚定了除掉张z昌的决心。
两天后韩f渠回到济南,联系上自己的老主子,潜居在泰山普照寺的冯y祥商量对策。冯y祥对张z昌一直也是恨得牙都痒痒,他对韩f渠说:“要杀他可以,但你不能动手,我手里倒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这个人就是早几年被张z昌在山东杀掉的郑金生的儿子郑继成,这些年郑继成一直扬言要替父报仇,你只需要给他创造机会即可,这样不光是张z昌必死,表面上还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z渠当即表示同意,他派人找到郑继成,双方一拍即合。一切密定之后,过了几天韩f渠给张z昌送来一笔厚礼和亲笔信,信中言辞恳恳,邀请张z昌速回山东共商大计。
张z昌以为韩f渠是真的怕了他,加上他东山再起之心迫切,不顾亲朋好友的劝阻执意要回济南,八月底,他只带着参谋长金寿昌和富本回到济南。
韩f渠邀来石三友天天陪着张z昌喝酒玩乐,闭口不提共商大计的事情,这让张z昌很是着急和失望。
远在北平的张x良得知张z昌去了济南,知道张z昌此去凶多吉少。九月二日,张x良让人假冒张z昌姨太太的口吻给张z昌发去电报,说他母亲病危。
别看张z昌很浑,但他却是一个大孝子,接到电报后他立即找到韩f渠,说明马上要回到河北的理由。
韩f渠表示同意,立即派人为张z昌定了下午五点半的火车票。中午辞行的时候,韩f渠在济南最大的饭店为张z昌饯行。吃饭时,韩f渠手下师长焦学生以张z昌的枪非常漂亮为由,请求留下做个纪念,他另行为张z昌配一支枪。
为了显示自己的豪气,张z昌当即大方的把枪送给了焦学生,也没要焦学生回赠的枪。韩fz,这几天他会尽快和金寿昌富本俩商谈具体事宜,张z昌虽然怀疑还是表示同意。饭后韩f渠约定住在济南的各军政要员,五点钟大家都到车站为张z昌送行,这曾让张z昌激动不已。
在车站上,张z昌和韩f渠等人握手道别,就在即将转身登车时,郑继成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对着张z昌搂头就打。第一枪郑继成的枪哑火,张z昌吓得转身就跑,他不敢往车厢里跑,怕被人堵在里面韩f渠来不及救援,郑继成边追边退掉卡住的子弹重新上膛。张z昌虽然是为求生拼命的跑,毕竟上了岁数,这几年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很快就被郑继成追上。苦于手里没枪张宗z只能加速飞逃,郑继成的拜把子兄弟突然出现,截断了张z昌的去路,没办法的张z昌只好转身换个方向,此刻郑继成已经追到,对着张z昌连开数枪,致使张z昌当即毙命。
就在郑继成第一枪哑火的时候富本就看到了,他拔出枪跳下站台准备冲向大哥,这时站富本身边的几个韩f渠的卫兵也冲下了站台,准备去救援张z昌,一个人跳的太急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把富本也绊倒在地。等富本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知道是谁开的枪只能瞄准一个就打,他这一枪打死了郑继成的把兄弟,等他再想开枪时,韩f渠的卫兵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
郑继成没有跑,看到卫兵们冲上来他把枪扔掉大喊道:“我是郑金生的儿子郑继成,今天特来找这个狗贼报杀父之仇的,现在我大仇已报,特来投案自首。”
富本心中明白怎么回事,见已无法杀掉郑继成,他只好退回到站台上,趁列车即将关门的那一刻,他谁也没言语,径直跳进车厢里坐车走了。
金寿昌目睹这一切犹自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现在就剩他自己,他连去给张z昌收尸的勇气都没有了。跟着一大帮猫哭耗子的人回到韩f渠的行辕后,金寿昌借口身体不好住进医院,夜里悄悄溜走逃回了河北。
韩f渠没有在意金寿昌的去留,所以当他接到金寿昌逃走的报告后,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追究手下人的责任。
张z昌一死,再没有人能对韩f渠在山东的统治构成实质上的威胁,即使富本不逃走他也不会赶尽杀绝,好歹还有立本的面子在那里呢。当初他接到立本汇报说张z昌有可能会回来争夺山东时,立本曾恳求过他,若真有这一天还望韩f渠放富本一马,还说富本只是报张z昌的知遇之恩不得已而为之,并不是存心和他为难。
富本悲愤之下回到河北,他召集张z昌手下的几个师长兄弟们,说了一下事情的大概经过。富本认定张z昌是被韩f渠设计暗杀的,他呼吁有愿意替大哥复仇的跟他回东北去,因为留在这里早晚还是逃不脱被收编的命运。
魏少峰为难的说:“就算咱们想回东北也回不去了吧?老鹰口一带已经被日本人占了,此刻回去根本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们总不能去投靠鬼子当汉奸吧?”
富本冷冷的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汉奸不汉奸,现在谁能帮我给大哥报仇我就投谁,其他的我也顾不得了,别人爱说啥就说啥吧。”
万胡子说:“真要想回去也行,不过你得先和日本人说好,不能拆了咱们,不然即使有机会,咱没有兵也无力给大哥报仇。”
魏少峰犹疑不决,眼前的处境的确让他心灰意冷,回去吧,肯定会背上一个汉奸的骂名,若留在关内,自己的人早晚会被其他军阀们一点点给吃掉。张x良的不抵抗政策已经让东北军丢尽了面子,弄的他现在他真不知道何去何从了。魏德彪已于去年死于风寒,现在万胡子就是他的主心骨,可万胡子也支持富本回东北去。
张z昌的暴死彻底击毁了富本的信念,他现在除了报仇出这口恶气,几乎不知道天底下还有天地君亲师,更不知道还有邪恶和善良。他恨韩f渠的卑鄙,更恨这个世道不肯给他一个容身之处。他甚至恨死去的族长爷爷,为了家族的面子把他驱逐出族,他捎带着也恨上了立本,他几乎恨遍天下任何人,唯独没有恨自己。
魏少峰手下有不少都是张z昌的同乡旧部,他们知道张z昌被杀后一个个都和富本一样,吵吵囔囔的要给这个大哥报仇。混迹多年的魏少峰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无助,他甚至已经无力约束这些原本奉他为主的属下了。他对富本说:“咱一起走是走不出去的,这样吧,你把愿意回东北的带走,不愿意走的你也别勉强他们,我在这带着他们充门面掩护你们撤离,只要你们安全返回东北,少帅想怎么处理我我都接着。你把好东西都带着,我留着也没用了,等你走了我就遣散这些兄弟让他们自谋出路去吧。”
万胡子劝魏少峰说:“要留我留下,旅座不能在这任人宰割,这次是他们对不起我们在先,老头活了五十岁也够本了,儿子有了孙子也有了,要杀要剐随他们便吧。”
几番密谋之后,富本度日如年般的在等待时机率部潜逃,张x良为了安抚富本这些人,还给了富本一个师长的名号,魏少峰为副师长,万胡子为参谋长,因为目前没有金寿昌的消息,暂不安排,以待后用。
金寿昌逃离山东之后没有回到河北,他变卖了身上值钱的东西,化装成一个普通散客直接逃回了东北。时值溥仪在日本人的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正在东北大肆招兵买马,一些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土匪和原东北军被打散的散兵游勇争相投靠。金寿昌和奉天省第三警备旅旅长李寿山原本就认识,打听到李寿山的驻地后金寿昌径直前往投奔,李寿山念及旧情让金寿昌出任自己的参谋长。
富本看动静没有那么紧了,决定实施他的奔逃计划。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调动部队离开驻地,准备把第一批由张z昌嫡系中的嫡系挑出来的二百来人由他带走,让万胡子带后几百人隔两天出发。
万胡子不同意这个方案,理由是这样一下船就会被日本人干掉,即使说明是来投奔的也失去了讨价还价的本钱了。他建议由富本先自行前往东北打听局势,最起码得先找到一个落脚点才可以让兄弟们动身。
富本接受了这个建议,决定自己先去找好落脚点再说下一步的事。因为东北沦陷,去往那边的人已经很少,秦皇岛港口的客轮由原来的一天一班改成了三天一班,而且盘查的非常严厉。富本重金买通一个大副,所以他很容易的就上了船。船到葫芦岛,富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天天出去打探消息。
葫芦岛有日军一个大队和伪满洲国的一个团驻守,这个团恰好就是奉天警备旅的第三团。团长费老虎原是吉林的一伙绺子出身,劫了日本人的一次给养后在日本人围攻之下只得带着残余的二百多人投奔了李寿山。李寿山早就听说过费老虎的残忍,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莽夫,为了笼络他给了他一个团长的头衔。
富本对李寿山并不熟悉,甚至以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认为李寿山才不过是个旅长的官,他过来也只能干个跑腿打杂的活,他决定放弃在辽宁的打算,想把人拉往吉林的老鹰口一带立足,只是苦于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富本连续几天的昼伏夜出早被店家看在眼里,他怕受到牵连,根据日本人若发现可疑人员必须上报的交代,他把富本的事情报告给了费老虎。晚上,当富本决定要乘火车赶往吉林的时候,费老虎带着人包围了这个小客栈。
隔着窗户富本发现大批军警包围了客栈,心里一惊,猜想可能与他有关。他知道走不了了,索性把枪掏出来扔在桌子上,泡了一杯茶就坐在屋里等着。
费老虎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一个当兵的进门就看到桌子上的枪,大呼一声上去就抢,富本伸出腿一拌,那个兵冷不防被摔了嘴啃泥。这个士兵狗仗人势般的爬起来拉开枪栓对着富本说:“你他m的肯定是个抗日份子,给老子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