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孜崑想了想,说:“歼敌啊,我可是杀过敌人的。去年,我跟陆师长去山西剿匪,你是没见过那场面,从陕西到甘肃,从甘肃到河南、再到四川,一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那人都被撕成了一片一片的。这可是我回国后首次参战,你能说我没上过战场?”
陈钰斐说:“战役是很惨烈。可是程司令,你不是在天水的时候,就负伤下前线了吗?程叔叔为此,再也不准许你上战场了。我说的,可对?”
……
正眉飞色舞的程孜崑,语塞,自顾定定盯着她。
陈钰斐:“抱歉哦,是不是触到你的痛处了?”
程孜崑:“你怎么知道的?”
陈钰斐:“只允许你调查我,就不能我也知道你的底细吗?”
程孜崑:“我从未这样说过,也不怕你调查什么。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想知道什么,我以后也会慢慢告诉你。”
后面跟着的蔡玉龙接过陈钰斐怀中的书本,放到一直停在一边的轿车里。
坐在自行车大梁上的陈钰斐,被程孜崑两臂夹护着,圈在车把里面。
“坐稳了!开车了!”程孜崑舔了舔嘴唇,他从没载过人,要不是为了陈钰斐,他才不会连夜去洋行挑了一辆最贵的自行车。
“你行不行啊?”程钰斐死死握着前面的横杆,双脚离地坐上横梁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程孜崑挥手,示意后面的蔡玉龙开车。
黑色的防弹车从两人身面经过,停在了两人的前头。
程孜崑朝着车窗摇下的蔡玉龙命令道:“老蔡,你开稳点儿!”
蔡玉龙探头,点头说了一声“是!”,复而缓缓发动车子。
“出发啦!”程孜崑低头使劲亲了一下陈钰斐的头顶,摇摇晃晃地顺着防弹车的带领,往前面驶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稳?”程孜崑跟着蔡玉龙,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两侧的行人起先只是注意到了开来的汽车,谁知后面还跟着一辆铃铛“叮铃叮铃”响的洋车,纷纷扭头看过来。
陈钰斐感受到了行人投来的注视,卸下帽子挡在脸上:“你呀,哪里人多往哪里钻?他们都在看你啊!”
“那又怎样,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这样的话,就没有人敢抢走你了。”程孜崑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喊着,“都来看啊,这是我未婚妻,我们要结婚了!”
行人们有的偷笑,有的起哄,还有的拍手叫好。
公子哥追女人的花招百出,大家也见怪不怪,管他真情假意,能过眼瘾就行。
“哎呀——”
正当得意忘形之时,前方的轿车一个急刹,差点让程孜崑一个不注意撞上去。
“老蔡!”程孜崑狠狠推着铃铛,大声叫道,“干什么呢?怎么不开了?”
前车不动,程孜崑只得跳下车子,上前查看情况。
黑色轿车前横向停着一辆纯白色的敞篷轿车,副驾坐着一个深红旗袍的女子,茶色的墨镜,黑长直的秀发,如瀑一般垂到蝴蝶骨上。
陈钰斐也跟上来,女子打开车门,朝着两人走了过来。她的身材是一顶一的好,修身旗袍找不出肢体的一丝多余,尤其是她的腿,洁白而笔直,配上墨色的粗跟皮鞋,气场全开。
“程乔铮,你长本事了?”
程乔铮先是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之后,两手戳在裤兜里,朝女子抬下巴打了招呼,道:“二姐,你回国了?”
二姐,这是程孜崑的二姐?
陈钰斐的脸“腾”地就热了,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程家的霹雳二丫头——程道兮。
“二姐,这是陈钰斐,赵鸾的小姑子!”程孜崑简单介绍着,顺便出手扯过她的衣袖,把她固定在自己身前,往二姐身前推去,“长大了,你还认得不?”
程道兮压了压镜片,斜眼扫描陈钰斐一身的打扮。简单的学生头,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上身是蓝底绣银花短袄,下身搭配深蓝色套裙,规规矩矩,正合适她清淡如水的年纪。
“记得,当然记得!”程道兮眼角栖着一颗褐色的痣,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就是她这种长的一般,但气质绝佳的女人。
陈钰斐微微颔首,也跟着叫了一声“二姐”。
程道兮推了墨镜固定到头年纪差不多,可也不能乱了辈分。”
“是,姨母。”陈钰斐两手叠在一起,紧紧握着。
程孜崑绕到两个女人之间,挡住了程道兮毫不吝啬落在陈钰斐身上的审视,陪笑道:“二姐,你今天刚回来?还没去看爸妈吧?”
“还没,带的行李太多,我当然要先回自己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程孜崑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得逞地微笑:“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直接回崔公馆吗?”
“那是当然,要不是看见了你的车,我这会子都到家了。对了,墨冉还好吗?我可是很久没有跟她聚聚了。”程道兮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自己蕾丝手套上的黑钻戒指,“我还给你们带了礼,你可记得叫上墨冉,一同来取。”
“是是,二姐,你快走吧,姐夫在家该等急了。”
程道兮的目光又在陈钰斐的身上溜了一圈,转身上了车:“你也早点儿回家,没事别跟个孩子似的在街上乱跑。你看你这打扮,演话剧去啊?没大没小。”
“是是,二姐,慢走,路上注意安全!”程孜崑朝着司机挥手,示意他赶紧开走。
送走了程道兮,程孜崑长长舒了口气。
陈钰斐拉拉程孜崑的衣襟,看着远去的敞篷白车,小声问道:“我看……姨母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是不是?”
“你别听她的,整天自家的烂事数都数不过来,还有闲工夫教育我。我这个姐夫也是好脾气,要不,早就休了她了。”
周遭看热闹的人群慢慢退散,看来她是真的出名了,不仅在学校,在大街上,也能现眼。
“程司令,谢谢你的好意,这里离图书馆不远,我自己能过去。”陈钰斐知道,现在自己跟程孜崑的关系很是尴尬,要是总跟他不清不楚的在一起,更会招惹别人的口舌。这只是他的二姐,便已经流露出不满之意,其他的亲戚,也许更甚。
程孜崑拦住她,把她揪回自己的怀里。
陈钰斐使劲推开他,拒绝道:“这是在大街上,希望程司令能注意一下影响。”
程孜崑:“好,你回车上,我让老蔡送你去!”
“不用,没多远,我想走走。”陈钰斐说罢,走到轿车边上,开门拿下了自己书本,“谢谢程司令送我到这里,我先走了。”
看着陈钰斐远去的背影,程孜崑扔掉自己头上的帽子,狠狠踩了两脚。
蔡玉龙下了车,替程孜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道:“司令,上车吧!”
“妈的,就知道坏我的好事!”往地上唾了一口,程孜崑褪下身上的学生装塞给蔡玉龙,“你,把衣服还到赵家,车我自己开!”
气呼呼地坐上驾驶位,双手握住方向盘的一瞬间,他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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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安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周的星期一到星期五。
在这两个星期内,没人在乎外界的花花新闻,好些临时抱佛脚的学生挤满了图书馆和自由开放教室,圣琼安学院整夜灯火通明,全是在拿着题库和教科书复习的学生。
陈钰斐离家近,所以从没住过学校的宿舍。
但是圣琼安有一个很不合理的规矩,那就是即便你不住校,学校也会给你准备出你的宿舍房间。当然了,你得花着钱去养着这个铺位,否则就不给你学生证盖上新学期的注册印章。
大多上得起圣琼安的学生,他们的家里都不差钱。所以也就没人大为抗议,这个不人道的规矩便得以一直延续下去。
陈钰斐的舍友只有一个,她就是张余涵。张余涵是山东人,学校离家太远,她只能住在学校宿舍。
而陈钰斐只是在晚上学校有活动或者天气恶劣的时候住在宿舍。她的床铺很简单,基本的床上用品加上一床天鹅绒被子和一个枕头,容她能凑合睡一宿就行了,没什么太多的装饰物,所以一向很整洁,跟她家里的房间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