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老张厉声质问他,枪口对准那男的脑袋。
“不好意思这位师傅,刚才说了,我俩是记者,他是我的摄像师,手里拿的是摄像机。——小朱,赶紧放下来,你吓着人家啦。”
那摄影师慢慢将摄像机放在脚边,嘴里嘟哝一句:“连摄像机都没见过,真是乡巴佬。”
老张深吸一口气,持枪逼近两人,命令两人走回到越野车旁。
他仔细检查了那辆车。是一辆浑身刷得雪白的ix35,左前胎已经瘪了,车门上印有硕大的黑色字符:ntv,并画着一团像彩虹一般的台标图案。
老张知道这个台,但不常看,他们的新闻总是又臭又长,毫无乐趣,娱乐性比看录像带差远了。他拉开ix35的车门,发现车钥匙仍然插着。拔出钥匙后,他将双跳灯、示宽灯、雾霾行车灯全都熄掉。
看上去这两人的确不像是土匪。不像土匪干的事。
名叫知雨的女记者觉察到老张的疑虑有所缓解,便大着胆子凑过来说道:“这位师傅,请问怎么称呼?”
“问这个干什么?”
老张不改自己凶恶的态度。他不想在生人面前露怯。
“哈哈……没什么。我是想问,您是否也跟我们一样,是要回市区的?”
老张知道她想要干嘛。
“不是回市区,是‘去’市区。”他回答。“我不能带你们。我跟你们不是一个方向。”
知雨锲而不舍地继续说道:
“没关系啊师傅,您只要带我们进到主城区入口就好了,我猜您待会儿也要往前开,经过长江大桥‘去’城区的,对不对?仅仅只是顺带拉我们俩一段,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啦;万一您在入口检疫站那里碰到什么麻烦,我们还能帮您说几句话,您看呢?”
真是能说会道,倒确实像个女记者的样子。但老张已经下定决心,不带他们两人。
老张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这些年来,他之所以能在城外郊区的荒漠地带里平平安安活这么久,甚至干了近十年的运货司机还能手脚健全地活到现在,全离不开“小心”二字。
任何意外情况,或者有可能发生意外的状况,老张一旦见到,永远会躲得远远的避开。
这种生活当然很无聊。但假如仅仅因为一个细皮嫩肉的城里小妞,就害得自己把性命丢掉,岂不是更加无聊?
老张记得,类似的事情曾发生在几个年轻同行的身上。东西被抢光、衣服被扒光还是小事,有人为此连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回来。
他朝女记者摇摇头,说:“对不起,我的车带不了你们。”同时举着枪后退几步,准备返回卡车那里。
实在抱歉。你们运气不好,没遇上好人。他心里默默对这二人念道。
知雨仍不甘心,追过来说:“等一下师傅,其实——”
“行啦知雨,你随便他去吧!没了他,我们还回不了城了?他爱带不带!”
男摄像师伸手摁住她的肩膀,劝阻知雨道。
“别这么说小朱,这位大叔是好人,我看得出来。”知雨回答。
听到此话,老张不由得愣一下,停住脚步。
与此同时,周围突然之间爆出几声狂躁的汽车发动机轰鸣。伴随车轮在粗糙的土地上摩擦带来的巨响,轰鸣声从周围几个方向同时迅速朝他们三人这里靠近;随着轰鸣声袭来的,还有几团突然出现的探照车灯的光柱,他们三人的身影照得清晰无比。
知雨和摄像师不知所措,老张则大惊失色。
发动机声及车灯光柱表明,对方共有三辆车正在同时朝自己这里逼近,并且发动机轰鸣声响起时已经是距离很近了。这说明开车的人之前一直躲在尘霾风暴里,缓缓挪动车子,不断偷偷地接近他们,只待一声令下,便同时出击,直接拿下“猎物”。
典型的土匪作风。
——这果然是个陷阱!
一股愤怒和悲哀的情绪充斥在老张的胸中。没想到小心了半辈子,终究还是栽在这帮人手里了。
他举起枪,瞄准知雨和摄像师二人。对方两个人则是一脸的茫然。
一声怒吼从老张口中发出。他扣扳机的食指开始发力。
然而,还没等到他扣动扳机时,一连串枪声已从来袭的汽车方向响起。
“咚咚咚”
老张浑身一耸,后背一股冷汗冒出。他已经做好了自己被击中的准备。
但他没有中弹。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中了男摄像师。
一团浓厚的鲜血从摄像师的颈部爆出,泼洒到女记者知雨的户外服上。
“啊——”知雨惊叫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
紧接着,又是几梭子自动武器射出的子弹,成串击中那辆印着ntv字样的白色ix35,车身表面马上溅出几团火花。其中一颗子弹打中ix35的右后轮,“啪”地一声巨响,轮胎直接炸开,从车身下方顿时腾出一大团尘土。
与此同时,老张听见,从那几辆袭击者驾驶的车那里分明传出欢呼叫好的喊声,聒噪刺耳,难听至极。
他将身体压到最低,几乎是用蹲着的姿势,猛地蹿到知雨身旁,将她拽倒在地上。
随即又是一串子弹从前方射来,打在知雨刚才站着的地方,将ix35的后窗玻璃击出一串破洞。
知雨趴在地面上不敢动弹。老张转头去看那个摄像师。
他只看一眼就确定,这小子已经活不成了。
土匪早就盯上他们了,就因为这两个傻蛋在风暴里大呼小叫,还拿手电筒乱晃,暴露了自己!
不到两秒钟功夫,三辆武装突袭车已经开到路边,车头全都冲着老张和知雨,车头灯、防雾灯、探照灯全都打在他俩身上,刺眼无比。知雨被照得睁不开眼,双手捂住护目镜,不知所措。
老张迅速用左手拨下自己护目镜顶部的遮光镜片。
用灯光吓唬人的小伎俩对他可不起作用。
老张看到袭击者驾驶的那三辆武装突袭车,一台高尔夫,一台阿特兹,一辆宝来。都是不错的车,且全焊上了装甲钢板,前后保险杠和轮眉加装了撞击用的铁栏杆,车窗外侧装有铁片焊成的防弹百叶窗,车顶的天窗则加装了架设轻武器用的枪架。
这是一群专业的荒漠土匪。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不逃跑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老张将知雨拉到自己卡车后轮旁,命令她趴在车屁股下面不要动。然后他抑制住自己的呼吸,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双筒猎枪的枪托上。
前方那辆高尔夫车顶天窗中,钻出了一个手持自动步枪的男人身影。老张迅速瞄准此人的脑袋。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