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已经更换为自动步枪作为武器的那个头盔男,继续逼近老张。老张从脚步声推断,对方距离自己大约不到十米。
“如果能看到,应该就能打。”老张抓起步枪,俯身趴下,透过卡车底盘的缝隙,打算瞄准对方的腿和脚开枪。
结果他什么也没看见。
这块地段现在光线非常黯淡,刚刚一路跑来时老张没有仔细观察,现在可以看出,中山南路这一段的路灯、街边楼道灯、以及所有的道路防霾指示灯全都已经熄灭了。
是中央保护区也实施了宵禁?还是说刚才的开火使得这附近的警察将灯光线路切断了?
总之,老张看不见头盔男的脚,也就没办法射击对方的腿脚了。
而同时,头盔男的脚步声突然也消失了。
老张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躲了起来,还是站在哪里不动,又或是采用了某种不发出声音的行进方式在朝自己逼近?
只有一点,老张可以肯定:对方正在瞄准自己,只待自己跳出隐蔽处的时候便可开枪。
可是现在,老张必须离开隐蔽处,否则他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他又看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
高副台长给他的高档电子表现实,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
保护区外的夜间尘霾风暴应该已经非常猛烈了吧。
“对了,手表!”
老张猛然间灵机一动。
他将高副台长的电子表摘下,点亮手表的发光屏幕,抛向自己左手边的远处,同时自己往右边、也就是正南方向飞奔。
在手表落地前一刻,成串的自动步枪子弹射向手表表盘的发光范围,火光照耀在老张身后。
那家伙果然一直在瞄准老张!
但对方发现上当时,已经迟了。老张咬牙切齿、竭尽全力跑到了中山南路的马路尽头。
那里有一道中央保护区通向外侧的气闸门,门缝上有一块脑袋大的破损缺口,将闸门的锁定栓炸掉了,正有一股卷着尘霾的狂风从外面呼啸着吹进来。
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武装保安的尸体,衣服已经被扒开,装备和武器全都不翼而飞。
老张隐约看见地上的车辙印。他估计,今夜这帮土匪们就是炸坏了这道气闸门的门栓,然后开门攻进来。而这道门如今关闭着的原因也很简单:所有的气闸门都是从外向内合上的,以便抵御尘霾风暴,老张估计刚刚撤走的那辆改装油罐车的驾驶员,在从这里开出去后,顺带将气闸门给合上了,否则的话,现在整个中央保护区里已经是一片飞沙走石,到处都是尘霾在疯狂吹拂了。
而这,正是老张准备达到的效果。
从身后在此传来急促的枪声,几发连射出来的子弹打在老张身边不远处的气闸门岗亭上。老张弯下腰钻进岗亭,关上岗亭的防弹钢板门,就听“当当当”几声响,几颗子弹正打在钢板门的另一侧。
老张来不及后怕,趴在地上弯腰朝前摸索。他在自己面前摸到一个湿乎乎软绵绵的东西,顿时明白,又是一具保安的尸体。看来这位老兄是直接被打死在了岗亭里。
这不是他要找的东西。他爬过尸体,继续朝前,摸到一个铁质的柜子,上面有个金属做的轮子,还带着手柄,手柄表面裹着一层布。
“就是这个,开门滑轮。”
老张以前只是在过闸的时候见过很多次有人用这东西,却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有机会亲手体验一回操作。
只要用这个东西,手动将气闸门打开就行了。
他掏出防霾口罩戴好,右手握住手柄开始用力转动。
滑轮纹丝不动。
不断有枪弹射在岗亭身上,落弹点越来越集中,将岗亭所有的玻璃全都击碎,显示出外面那个头盔男已经越来越近了。
老张浑身是冷汗。
他想了一下,把手柄朝反方向转动。滑轮马上“咕噜噜”滑动起来。
与此同时,他分明听出,岗亭外面的风声顿时变得猛烈起来,呼啸声瞬间变得异常暴躁。
头盔男那里的枪声一下子停止了。
“这就对了。原来要顺时针方向转。”老张心中安定下来,使出浑身力气,用最快速度转动滑轮。
气闸门就这样被完全打开。大量的风沙开始拥挤着吹进闸门内侧。
呼啸的风沙声淹没了一切。老张耳旁除了风声外,什么都听不见了。
虽然周围极其昏暗,但他隐约中仍能感觉到,成吨的灰黄色尘土和沙土正席卷而来。它们涌进气闸门,涌进岗亭,涌到中山南路上空,最终它们将完全侵入这个保护区的每一个角落,挤走一切新鲜空气,完成自己的侵略。
这正是老张此时想要的结果。
他在猛烈的风沙中紧闭双眼,在脚边不停摸索,摸到一条拴在地面上的铁链。铁链终端有一个铁环,他将其套在手动气闸门的滑轮转柄上。
滑轮被牢牢拴住,从而令打开的气闸门彻底拴死,无论外面的尘暴狂风如何猛吹,也无法将闸门吹得关闭。
透过防霾口罩,苦涩的沙尘味道渗透进老张的口腔和鼻腔。
他不禁感到有些怀念。
“好熟悉的味道,就好像回家了一样。”
老张戴上防尘眼镜,从岗亭背面玻璃已经破掉的窗口翻出去,猛烈的风沙吹在他背部,好似有人在推动他一般。他手脚并用,趴在地上,绕着爬出隐蔽位置,单手持着步枪,朝头盔男追来的方向瞄准。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继续缓慢地朝前移动,盼望着对方做出错误的选择:打开手电筒。
然而头盔男并没有这么做。
老张抚摸着路边的马路牙子,朝中山南路北边,也就是鼓楼广场方向走去,边走边持枪警戒。
没有一丝光亮传来,也听不到除了风声之外任何其他的动静。手电筒光线,脚步声,开枪声,全都感知不到。
“正常。那家伙也是老江湖了。”
老张明白,头盔男一定和自己一样,在城外的风沙环境中非常适应。
他们都懂得,在这种环境下,首先要做的,是隐蔽自己,小心移动。但凡仓促开灯或者开枪,便都是一死。
老张估计,刚刚沙尘暴吹进来后,头盔男首先要做的一定是找个位置隐蔽,并戴上口罩之类的遮蔽物,而这至少需要花去他几秒钟的时间,这就有利于老张的隐蔽。
回到刚才的隐蔽位置,老张再次摸到了那辆集装箱卡车。他摸到车尾,在地面上来回伸手抚摸,将扔在地上的发光电子表重新捡起来。
手表橡胶带子的边缘上,多出了一道撕裂的缺口,表面还有高温融化橡胶的痕迹,应该是刚才被头盔男打到的枪眼。
老张戴上手表,心中不免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