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仇在身、杀红了眼的梅子当然不愿放过那土匪,然而此刻,这年轻姑娘身上的劲已经松懈下来,浑身的疲惫感铺天盖地朝她袭来。被老张阻拦之后,她便身体瘫软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空气,再也无力举起大锤了。老张找来牵引汽车用的绳索,将那名被打晕的黑狼土匪绑在车间的承重柱子上。
此时,车间内外重归寂静。老张让尚还有些力气的知雨,带着梅子和嘉嘉躲进“壁虎号”里,发动汽车,随时做好撤离准备,然后自己手持ak步枪,在车间各处检查角落,查看还有没有其他土匪的痕迹,另外耳朵也注意听着车间外面的动静。
十分钟后,检查结束,的确没有再发现任何土匪的踪迹了。
另外,先前在“白龙号”车身旁被老张射中小腿的那名土匪,也早已因为流血过多而毙命。
之前那名土匪的招供并没有说谎。今天所有的土匪已经全部被制伏了。
“行了,你们都出来吧,周围全都安全了。”老张敲敲“壁虎号”的窗玻璃,让三个姑娘都下车。
三个年轻姑娘,这时候都稍微缓了口气,身心有了一些恢复。老张将从土匪身上搜刮来的一些饮用水、饼干、肉干等物交给她们三人分了,然后问梅子,老孙的遗体放在哪里了。
“在办公室里。”梅子低沉地回答他。
办公室的大木头桌子上,老孙的遗体正平静地躺在上面,那只断手此前已经被梅子找到,现在整齐地放置在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四个人沉默地站在遗体前肃立着。看着死于非命的老孙的遗容,老张的心思有些飘远——
他注意起老孙身下的那张大木桌子。那是个现在不太多见的全木质打造的大木桌,并且不是用三合板,而是真正的整块木料做的。这玩意儿是老孙的传家宝,据老孙自己说,这是他小时候从家里继承下来的宝贝,早在大灾难来临前的旧文明时代里,就已经是古董了。
“你们懂什么?将来我死了,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跟祖宗们那样,用整块木料拼成的棺材来下葬!过去的好东西不能丢,你们明不明白?”
老张记得以前,老孙总爱跟别人嚷嚷这句话。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老孙他已经死了。
老张心想:要是老孙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肯定会抱怨说:“就算死也没能保留一个全尸、真不爽”之类的话吧。
静默肃立良久之后,老张开口了。他对另外三个姑娘说道:
“我们走。”
知雨问:“去哪?”
“去审问一下那家伙。”老张朝车间的方向点一下头。
“对对对!那边还有个鸟人还没死!”梅子突然又来了劲头,抄起菜刀就要冲进车间去。
老张和知雨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不祥的预感。老张于是上前摁住梅子的肩头:
“姑娘,我知道你想宰了他。但是帮我个忙,让我们先问问他,他们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把事情全都搞清楚,然后再让你动手报仇,可以吗?——你放心,肯定会让你报仇,我不会放活口回去。”
这是实话。老张早就下定决心,绝不能再留下后患。
梅子眉头紧锁,半天才勉强同意说:“行。看在你的面子上。”
几人回到车间时,那名被绑住的黑狼土匪神志已经清醒过来。他冷眼看着这边四个人走近,随后大声用污秽不堪的脏话叱骂几人。然后他喊道:
“——杀了小耗子的那个人是谁?是你们中的哪个?给老子他妈的站出来!”
老张等人都是一愣。老张想了想,感觉这人口中的“小耗子”大概指的就是在“白龙号”车窗边上被散弹枪打爆脑袋的那个土匪。
那人是知雨杀的。老张心里有数,但嘴上没说。
见没人回答,被捆绑着的土匪怒骂:
“x你们妈的,有种敢做就敢承认!”
“是我干的。”
知雨走到那土匪的面前,承认道。
土匪瞪着知雨的脸,死盯了几秒钟,“咔”地吐出一口肮脏的浓痰,吐在知雨左面颊上。知雨闭上眼睛,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擦去痰液。
“——死女人,贱x!你他妈的运气好,没落在老子手上,不然看老子怎么搞到你生不如死!”土匪声泪俱下地痛斥知雨,用词污浊不堪,但老张心里觉着,此人似乎是因为自己那个名叫“小耗子”的同伴的死,而将仇恨的怒火发泄到知雨的身上。
老张想要喝令那土匪闭嘴,然而梅子再次抢先了一步。她拿起手中的散弹枪——原本属于老孙的那把枪,上去一枪托抽在土匪脸上,马上从土匪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并有“哒哒”的声音落在地上——土匪有两颗牙被枪托打落在地上。
“是老娘把散弹枪给她的,有本事冲我骂。”梅子将散弹枪的枪口直接塞进那土匪口中,面露凶光地说道:“你的同伙杀了我爷爷,抢了我爷爷的枪,我拿回去交给她,让她守在车里面,谁进来就轰死谁。你们这些土匪该死,活该一个接一个被我们打死。”
听到这里,老张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躲在车厢内的知雨手中,会握着老孙的散弹枪,原来是梅子给她的。
虽然散弹枪的枪管塞在嘴里,但那土匪仍然没有求饶和屈服,支支吾吾继续骂着污言秽语。
老张注意到梅子已经按捺不住扣扳机的冲动,连忙上前抢下散弹枪。他对土匪厉声问道:
“你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杀她,对不对?”老张手指着知雨。
“对!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来找她,来干她,来把她拖回去扒光了先奸后杀——你听到了吗,沈知雨,我们‘狼头游击队’盯上你了,今天你能不死,以后总有一天我们要搞死你,你记住没有?”
此情此景,让没有经历过这些世面的嘉嘉吓得手足无措,面如土色,眼睛里已经有泪水。但是,被严重威胁着的知雨,虽然面色苍白,但此刻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畏惧的神色。
她只是低声对那土匪说道:“刚刚杀了你的朋友,我很抱歉,我是正当防卫,实在不好意思。”
“x你妈!x你们每个人的妈!”那土匪暴怒不已,继续骂道。
接下来,该轮到老张了。
老张亮出自己的不锈钢刀子,刀尖对准那土匪的喉咙。
对方见此情景,丝毫不怕,反而怒吼道:“干什么?吓唬老子?有本事就往这里戳进来!老子的兄弟死了,老子自己活着也没意思——婊子养的,老子告诉你,你别想在老子这里问出任何东西!”
他死盯着老张,喊道:“——我知道你们今天是不会放我活着出去的,但是也没关系!不管是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还是更久,只要是在我们狼头游击队黑名单上挂了名字的人,只要是卢司令说要干掉的人,我们一天不除掉他们就一天不罢休,听到没有,你们这些婊子?”
老张马上追问他:“卢司令?他还活着?”
他想打探出,那天与他在鼓楼广场有过一番死战的那个“头盔男”,是否真的生还逃离了。
土匪瞪着老张,突然恍然大悟:
“x你妈的,我早该看出来,你就是那个把卢司令烧得浑身是疤的那个很能打的王八蛋是吧?哼,死在你手里,算我水平不到家;但是你们不要高兴太早,只要我们游击队活在世上一天,我们就一天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卢司令指明要干掉的人!尤其是你们这几个婊子,等着吧,全世界的狼头游击队都会来抓你们,你们一辈子也别想翻身,我们会永远追着你们,不管你们跑去哪里,总有一天你们会被我们全部抓起来,我们所有人轮完你们之后会再一把火烧死你们!你们听明白没有?!”
土匪说这番狠话的同时,眼睛看着知雨、嘉嘉、梅子这三位女子。
老张悄悄观察她们三人——嘉嘉不用说,早就已经吓坏了,此时只能闭着眼睛耸肩躲在知雨身后;知雨很坚强,没有被土匪的恐吓所吓倒,只是表情严肃,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土匪;梅子则已经陷入暴怒之中,大骂着重新举起散弹枪要打死这口出狂言的土匪。
老张拦住梅子,从她手中将散弹枪抽出。
他凑到那名土匪面前,用异常平静的语气对这个满脸是汗水、血水、以及泪水的中年男人说道:
“我们听明白了。”
他后退两步,示意另外几人也退到自己身后,对土匪说道:“我们不会让你们抓住的。”
土匪并未回答,只是对着他喘气。
老张将散弹枪的枪口对准那土匪的眉心位置。
“在你们抓住我们之前,我们会把你们全部干掉。”
随即,老张扣下扳机。散弹枪轰然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