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毙了最后一名所谓的“狼头游击队”的土匪之后,在场四个人都各自怀抱着复杂的心情,低头站着不动,陷入沉默之中。
最终,还是知雨率先开口:
“我说……咱们还是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总留着这些尸体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她这句话让大家总算恢复了一些神志。老张点头说:
“好吧。我看这样,梅子还是先回办公室照看老孙的遗体,厂子里的这些土匪尸体由我来处理,知雨和嘉嘉整理一下所有的行李物资,看有哪些损失,另外再统计一下咱们两辆车的损伤情况,计划一下后面该怎么修理。”
“我跟你一起去,我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算怎么回事?”梅子对这种安排不满意。老张见她仍在气头上,于是只得同意,知雨和嘉嘉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于是大家全都行动起来。手头有件事情做之后,大家心里也能恢复一些情绪。毕竟今天,每个人都经历了极度可怕的遭遇,心理创伤的平复是必需的,而且需要时间,以及分散一些注意力。
老张首先要做的是处理所有九具狼头游击队的土匪的尸体——与梅子商量之后,出于对梅子和老孙的尊重,他同意不在修车厂内就地挖坑掩埋这些尸体,而是冒险将它们送到西边人迹罕至的盐碱地里掩埋掉。他和梅子将尸体集中搬上一辆土匪的武装皮卡,然后从修车厂的地下储水池里抽来一些五类水,这些水本身不能饮用,只能拿来清洗地面,勉强算是能将几处的血迹擦拭干净。至于土匪们遗留下来的武器弹药,老张和梅子一时无暇商量处理办法,便暂时存放在办公室里。
对于老孙遗体的处理,梅子姑娘的态度倒是很明朗干脆:“搬去后山,跟我爸妈埋到一起好了。”
老孙修车厂的西边,在旧文明时代原本是南京师范大学的校区,如今那些学校建筑物自然全都荡然无存,但有座小山丘依然还在原地,光秃秃的山顶上,埋葬着梅子的父亲和母亲,并有一个水泥简单浇筑成的坟包。老张用厂里自备的北京牌吉普车,将老孙的遗体运上山,和梅子一道,很简单地将遗体埋在土中。
“要不要做什么仪式?”遗体入土之后,老张谨慎地询问梅子。其实对于葬礼仪式之类的讲究,老张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怀疑,梅子会打算用一些旧文明时代特有的繁琐仪式,去满足老孙毕生的喜好。
而梅子的态度却很鲜明:“不用!就这样就好。那些怪模怪样的古代讲究,我可一点都不关心。”
不过最终,老张还是用一些茶叶、卷烟、饼干等物,简单地在老孙的墓前做了一点祭拜。这也是他唯一还算了解的葬礼仪式了。
“……孙师傅,这次真的真的是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我们,你家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老张在老孙的墓前鞠躬,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担忧。
他担忧的是梅子。
老张这边全部忙完后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天都快黑了。然而城内的风沙却仍没有减轻的迹象,看样子是要一直持续到晚上的夜间沙尘暴时段为止了。老张和梅子返回车间时,知雨、嘉嘉两人也已经将目前调查团的情况整理了出来。
“我们的物资没遭受什么损失,他们没来得及攻进车里;但是车子本身有些损害。”知雨介绍道:“白龙号的四个轮子都被戳通了,侧车门的窗户全部碎掉,侧面车身有两个弹孔,没有打进车厢,子弹应该是打进了底盘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壁虎号的轮胎也通了。”
“没关系,白龙号的车门本来就是要改装的,到时候直接换成全封闭的铁板装甲就好。”老张对此表示。
之后,大家回到办公室,随便凑合吃了些干粮,喝了些热水。晚餐结束后,老张犹豫一下,开口对梅子说道:
“梅子姑娘,关于今天的事,我们实在是——”
“先把那些土匪尸体运走再讲别的。”
梅子起身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
老张和知雨、嘉嘉几人互相看看,没好再说什么。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风沙吹拂得更加厉害,这虽然对驾车有些妨碍,但毕竟有利于隐蔽自己的行踪。老张和梅子一起,驾驶土匪们开来的皮卡,趁着恶劣的天气,快速驶向西边,在清凉山盐碱地附近找了一个小山坳,摸黑在土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将那九具狼头游击队土匪尸体全扔进去,填埋起来了事。
随后回程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修车厂,知雨和嘉嘉已经坐在白龙号车身旁等候多时了。地面上有一些污水,看来这两个爱干净的姑娘刚刚又把白龙号的车厢内清洗了一遍。
见梅子走过来,知雨轻声对她说:“梅子姑娘,原本不应该麻烦你,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外面天气那么差,而我们的两辆车都受损了,所以今晚我们也没法离开……请问,是否可以允许我们今晚暂住在你这里?我们几人睡在房车里,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梅子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推开知雨,迈步走进白龙号车厢内看了看,然后说:
“开什么玩笑,你们几个全都是外行吗?你们这车厢里是空的,连个被褥都没有,怎么过夜?难道睡铁板上?”
她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老张、知雨、嘉嘉三人,接着说道:
“今晚你们跟我一起睡办公室去,那里有被褥。”
“那真是太感谢了。”老张马上开口说道。
“先别急,我有条件。”梅子瞪了老张一眼。“——你们现在就先告诉我,为什么那帮土匪会来追杀你们?”
知雨和老张互相交换一下眼神,两人心里都觉得,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个……都是因为我的错。”知雨对梅子坦诚。
随后,在老张的补充下,知雨将自己和老张在城外偶遇,以及随后回城参加“绿洲”调查、与狼头游击队的那个卢司令发生交战、并从此与狼头游击队结仇等事情,原原本本全都告诉给了梅子。
这期间,在谈到调查团的时候,老张几次按时知雨不要道出实情;但知雨还是坚持将真相全部告诉给梅子。
她不是不知道保密原则,只是她心中坚信,梅子是不会出卖大家的;并且在今天的交战中,梅子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大家,相对地,大家也不应该继续隐瞒梅子下去。毕竟,大家现在都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沉默一阵之后,梅子摇头说:
“你们这些公家人真是闲的发慌,没事干出去找什么‘绿洲’啊,就为了这个哄小孩的传说,就浪费我们这些居民的税?算了,说多了也没意思。我反正是一直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绿洲的。”
随即她停顿一下,接着说出一句让那三人吃惊的话:
“那么既然如此,现在该轮到我提出要求了。——我要求加入你们三个家伙的这个什么调查团。不准你们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