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思考问题,一贯是以谨慎妥当为原则,什么时候都想到最远、最坏的打算,因此梅子对他一直很不以为然——她直截了当地抨击老张:
“说来说去,大叔你就是要逃跑罢了。我懂了。哼。”她发出不屑的笑容。老张对此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与此同时,知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上暂时没说什么。
次日上午,众人都早早起床,还是跟昨天一样,由嘉嘉负责准备简单的伙食,梅子负责改装车辆。与预想的情况几乎不差,到了下午两点时,壁虎号已经基本改装完毕了。就连对梅子意见最大的老张,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小丫头本事确实不赖。
“车子都好了!但是在我看来,等于还是没用,是活靶子!”改装完毕后,梅子爬上壁虎号的车顶棚,居高临下俯瞰众人,双手叉腰叫道:“如果没有武器弹药,再贵的车,到了城外也活不过三天。”
“那你在城外住过多久?”老张仰头看着她,故意微笑问道。
“……大叔,你住过多久?”梅子反问。
“总之比你住的时间长就是了。”
“那你还能活这么久,真是运气好啊大叔。”
见这两人又要不对付,知雨连忙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朋友们,总之现在,我们超额完成了任务,车子已经装好了。接下来,请允许我安排一下之后的工作任务。首先,梅子,麻烦你先从车上下来。我要代表调查团和管委会,跟你签约。
一听此话,梅子又来了劲,直接从壁虎号的车顶棚跳下来,跑到知雨面前。
知雨从贴身的挎包里取出一份合同。之前,高副台长交给她一共五份合同,已经用掉三份,如今还有两份——其中一份,她郑重地递到梅子的手上。
“在这里按了手印就可以了对吧?”梅子完全不细看合同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的签名栏,用身旁工具柜上的黑色机油当印泥,在纸上摁下黑色的大拇指印子。
“喂,既然加入调查团,那么有几个重要原则你要记好……”老张见她如此草率,便说道。
“行了行了,都已经是一家人了,罗里吧嗦的要求以后再慢慢说吧。”梅子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觉得,马上要做的工作,应该是设法搞到一堆武器弹药。另外还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帐篷铺盖卷什么的,现在我们就得出发去搞!”
梅子这幅急切暴躁的样子逗得嘉嘉直笑。
知雨点点头说:
“没错,梅子你说的对。不过首先,我要求大家从现在开始,先稍事休息。连续几天的劳累,对于我们的身心都有很大的消耗,而往后还有很多繁重的工作等着我们,因此现在休息是最紧要的任务。作为队长,我要求大家暂时以恢复体力和精力作为第一要务,等晚上天彻底黑下来,我们再离开这里,出去置办物资,大家都明白了吗?”
知雨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开什么玩笑,我不明白,‘睡觉’也能算工作?”梅子嚷嚷着。
“是的,一点都没错。而且这项工作还有严格的要求:要做到随时睡着,随时起来。加油吧。”知雨对她笑道。
这时老张凑到知雨耳边,说道:
“队长,马上你也先睡吧。这里我来看着。”
知雨看了老张一下,刚要开口反对,见老张已经很坚定地将猎枪举在手中,她想了想,同意了。
“真不好意思,老张师傅,让您不能休息。”
“没事,知雨,你们比我更需要休息。”老张扬扬手里的猎枪,说:“我年纪大了,睡得少些没事,何况……何况我也想一个人待会儿,自己清静清静。”
知雨点了点头。
其实她已经明白了老张刚才话里没说出口的意思:万一在大家休息期间,有人攻进来,唯一能有效应对的,眼下也只有老张一个人了。
车子已经改装完毕,不出意料的话,置办物资和采购武器弹药用不了太长时间,最多明天天亮前也一定能全部处理好;然而,种种迹象都已经证实了,狼头游击队那帮土匪已经盯上了调查团,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新一波的袭击者。往后的日子将越来越难过。
“今晚一定要尽快招募到专职武装保镖,尽快离开这座已经不安全的城市。”知雨头脑中翻来覆去想着这些琐事,身子靠在办公室的硬木沙发上,很快就有了困意。
而刚刚还精力充沛、不肯睡觉的梅子,此时却早已呼呼大睡了。嘉嘉皱着眉头,忍受着梅子的呼声,也快要睡着了。
“老张师傅,全都交给你了。”知雨心中默默地说,然后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三位姑娘都沉沉睡去后,整个修车厂内只有老张一个人神志清醒。他将ak背在身后,手里握着双管猎枪,坐在办公室门后,守着被关上的门,休息的同时也随时不忘注意外面的任何动静。
不过今天看上去是平静的一天——天气非常舒适,没有沙尘暴,没有重度尘霾,甚至隐约能听到外面偶尔有遥远地方飘来的若隐若现的乌鸦叫声。
在这个鸟类已经不多见的时代,听到鸟叫是好兆头。老张衷心希望,之后的事情也都能顺利解决才好。
他闭上眼睛,疲惫的身子靠在椅背上,为防止自己也睡过去,他强迫自己开始思考接下去的一项迫切的工作任务:招募可靠的武装保镖。
这项任务不但迫切,而且还非常地麻烦。
除去那些与梅子的战斗能力差不多的“业余”战斗人员,如今这世道,能够找到的具有足够战斗能力的人,只剩下四类人——退伍军人,现役武装人员,雇佣兵,以及职业土匪。
老张自己属于退伍军人,但这类人他认识的不多,一方面是他多年来已经断了与军人圈子的来往,另一方面,在这些年,真正意义上的优秀老兵不是死了就是坐牢了,要么就是下落不明,本身已经成了稀罕物。
近年来在各地方取代职业军人的,大都是各地管理委员会雇佣的现役武装人员,就像旧南京城管委会下辖的那些武装保安和治安部队。他们人数众多,但是战斗力堪忧,成天只在城内与手无寸铁的居民们打交道,战斗经验严重不足,而且总习惯于集体作战。单兵战斗力充足的这类武装人员,老张这些年从没见到过,自然也没法联系到。
雇佣兵就更难了。老张回忆了一下,最近几年来,他在城里城外压根就没见过任何雇佣兵的影子。人们传说,在这片大陆的其他某些城市和地区,还有这种雇佣兵们出没,但想见到他们实在太困难。退一万步说,即便能遇见,他们的工资要求也一定超乎了调查团所能承受的范围。
至于职业武装土匪……老张苦笑着摇摇头。
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