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上车之后,老张看到,车外围观的那些熟悉的商贩们,都用一种惊讶和不满的眼神看着小郭。
“哼,这帮猥琐的胆怯鬼。”老张心想,“你们肯定是羡慕小郭能谈下这笔大生意,又怕自己惹上麻烦对吧。我实在太了解你们这帮东西了。”
他问小郭怎么走,小郭回答:“前面左拐,往水关桥老仓库北边开,我的货仓就在那里。”
老张很熟悉那里,知道这小伙子这两年的确自己在那里买了一个小仓库,于是闪灯示意后方的白龙号注意跟车,然后慢慢穿过夜市,驶往小郭指向的那个方向。
夜已经很深了,但是由于今夜空气状况奇佳,因此一路上虽然都从居民不多的小街巷穿行,但老张开车并没有遇上太多的不便。他的余光也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小郭脸上的表情——充满着平静和安定,没有任何令人感到不安的异常。这让他更安心了些。
水关桥北部的小仓库区很快就到了。小郭伸手摁动大灯拨杆,发出一串车灯信号,前方一格小仓库卷帘门很快就被人抬升起来,仓库里应该是有人接应小郭。
小郭问:“恩人,我们是在门口交易,还是把车子全都开进去?”
老张考虑一下,感觉还是稳妥些好,便说:“两辆车都开进去把,你不要把卷帘门关上就行。”
“好的恩人。”
壁虎号顺势就开进小仓库里,白龙号紧跟在后,两辆车停稳后,正好全部都能进来,而壁虎号的车头前方,从地到天花板,堆了许多木板箱和纸箱;车身四周的仓库四壁,也都堆着大量的货箱。
老张心想,这小家伙最近似乎生意做得挺大,看来跟他胆子够大也有一定的关系。
一个头发散乱的年轻女子站在两排货箱顶上,正在朝小郭这边挥手,小郭赶紧下车跟她打招呼。
老张紧跟着下了车。他发现那名女子身材健硕,一脸黝黑,脑后扎着一个朝天的发髻,言谈举止和方言腔调都像是城外人。
这令老张感到有些意外。
他之前在蔬菜公司和小郭打交道时,倒从没听说小郭还有这么个女朋友,无论小郭本人还是其他商贩们都从没有提到过。
按道理,这就应该算是“意料之外的情况”了吧……
一阵冷风从身后的仓库门外吹进来,刮在老张身上,让他突然浑身打了一下寒战。冷风倒没什么,既然是空气质量良好的天气,气温突然降低并不奇怪。
但老张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条件反射,从壁虎号驾驶室内,带出了自己的双管猎枪,藏在背后,快步走到小郭及其女朋友的身边。
老张走到那一堆箱子面前的时候,小郭已经自己拖来了两只大木箱,并当着老张的面撬开木箱的箱盖。
大量珍贵的物资呈现出来:蔬菜罐头,肉干罐头,水果干罐头,玉米袋,淀粉袋,粟米袋,高粱面袋,许多布料捆、棉线捆,还有长途旅行必备的俗称的“白水桶”和“黑水桶”,甚至有极其难得一见的野外用折叠木床和折叠帆布大型帐篷……
如此丰富的物资,连见多识广的老张,一时之间也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而当回过神来时,老张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居然连知雨和梅子也全都下了车,跑到了自己身边,对着大木箱里的这些令人垂涎的物资正在赞叹着。
这让老张心中隐隐有些更加不安。
知雨和梅子已经在商量着如何将这些好东西搬运上白龙号了。知雨问老张:“老张师傅,您看我们是不是还要顺带朝小郭师傅购买一些帆布和粗绳,装不下的货物直接拴在车子的外面?”
“还买什么?让他们直接赠送给我们!”梅子则嚷道:“知雨,这么大一笔公款生意,一点折扣都不让利怎么行?让他们两口子给我们优惠些工具,比如搭帐篷建营地用的铁钉子和铁锹!”
“好吧,那让我算算——”知雨马上掏出身上挎包里装着的纸和笔,现场开始统计起物资来。
与此同时,小郭和他的那位外貌奇特的女朋友一直站在众人面前的木箱子盯上,俯视着众人。
继续有源源不断的冷风从仓库门外吹进来,吹得老张后背发寒。他四下看看,问梅子:“嘉嘉呢?”
“她说怕冷,躲车厢里了。”梅子低声嘟哝着回答。“刚才她就说了,看这样子,明后两天会有小寒潮,气温要骤降,马上凌晨开始要刮起十级以上大风来。”
老张点点头,又看了看梅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问道:“梅子,你的枪呢?”
“枪?放在驾驶室里了啊。”
“全放车里了?所有的?”
“对啊,散弹枪和ak全放着。怎么了,你不是说这里没有人卖子弹吗?所以我就没带出来。”
一个荒唐可笑、却足以令人胆寒的猜想,突然浮现在老张脑海中。
万一这时候,小郭他们——
“怎么可能……”
老张僵硬地笑着,回过头望着前方的小郭,以及小郭身边那个姑娘。他冲小郭问道:
“小伙子,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谁?”
小郭一愣,随即将视线偏向一边,不肯再说话。
而他身边那个面目黝黑、扎着发髻、眼睛细长的强健女子,开始对老张笑起来。
——狞笑。
——那是猎人见到猎物上钩时特有的狰狞笑容。
她猛地朝四周大喊:“动手了!!!”
喊声刺耳,令老张他们三人一阵胆寒。
仓库的卷帘门随即快速降下并关闭。外面的冷风以及风声顷刻间消失。
同一瞬间,仓库顶上的所有白色照明灯全部“啪”地关掉。
刹那间的黑暗中,老张清晰听见,身边周围的木箱子后面有许多人跑出来的动静。
视力恢复之前的短暂瞬间,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右手里的猎枪想要扣下扳机;然而就在同时,一个坚硬物体的边缘狠狠击打在他的后脑顶部。
所有的意识,在那一刻完全丧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