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隔着帆布,在捅那两个人的时候,老张手上没有留任何的劲,全部使的是最大的力气,以至于最终将那两人捅到不能再动的时候,他已经全身疲劳酸痛,手掌被刀把磨得发疼,胸前和后背粘得全都是汗液。
但他仍然不敢大意。还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死了没有。
掀开大帆布,老张看到地面上全是破碎的黑灰,灰烬上还有密密麻麻一些尚未熄灭的火星在闪烁;两个男性土匪各自横卧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上前依次检查完后,老张确认他们都死了。但他仍用不锈钢刀继续在他俩心脏位置捅下数刀,以求保险。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张脚上突然踩到好几个又小又硬、圆滚滚的东西。
“是饼干?”他有些惊喜地赶紧捡起来,用手指捏了捏。
不是饼干。是很硬的东西,好像是用木头做的圆盘状物体。
他将其拿在手里,抬头举起,接住凌晨微弱的天光,渐渐看出那个圆盘上用刀子刻画出一个什么汉字来。
一个“卒”字。
“卒?看着眼熟。”老张想到自己似乎以前曾在修车厂老孙那里见过类似的玩意儿,好像是一种从旧文明时代传下来的棋类游戏。
“是象棋?”他回忆起来了。
再看地上那些圆形小东西,果然一个个身上都刻着诸如“兵”、“马”之类的汉字。但是老张没有找到类似棋盘的东西。
他猜测,也许是像城外一些小孩子玩跳棋时候那样,直接在沙地上用树枝划出道道来当棋盘玩的。
也就是说,在老张刚才偷袭的时候,帆布下面这两个倒霉的土匪,并没有睡觉,而是在借着篝火的光亮在下象棋。
这两人是死在了“玩”上。
快速将周围这四辆车的车胎都破坏掉之后,老张就着昏暗的光线简单收拾三具土匪的尸体——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三把无甚价值的akm步枪,以及一些ak子弹,还有三把老张不屑使用的砍刀罢了。老张只留下步枪子弹,别的都不要。
同时他感到很奇怪的是,似乎这几个土匪身上也几乎没有带任何干粮,连水都没有,他们马甲上理应装着干粮的口袋里只有一些饼干碎屑,没有任何食物。
老张猜测,可能这队土匪的水和粮食是由指挥官集中分配的。
没有闲暇的时间可供收拾尸体,老张只是简单将三具死尸用那块大帆布裹成一团,放进其中一辆武装皮卡的后货厢中了事。之后他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表:
已经清晨五点了。
然而,头上的天空仍没有日出的迹象,只是光线稍稍有点变亮了些。
经过一夜的狂风吹拂,市内的空气开始重新变得差起来,天空也被无边无际的尘霾和乌云淹没。
老张掀开口罩的一角,马上闻到风力有一股干涩发苦的气息。也许从刚刚开始,这种味道就已经出现了。
这是沙尘暴将要到来的迹象。
非常讽刺,前一天晚上极其良好的天气,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又一轮新的沙尘暴侵袭。
“这破烂的世界是真的没救了。”他摇摇头,在心里叹道。
逐渐变得浑浊的大风中,老张重新回到校舍废墟内。他原本打算走台阶上楼,继续一层一层清空,一直搜索到楼顶。
但是刚一钻进楼道的门洞,马上就有了敌情。
他听见有两个沉重的脚步声正在从二楼沿着楼梯走下来,走路的人,正好就在自己头顶正上方!
老张赶紧躲到楼梯下方最黑暗的角落处。
有一男一女两个年纪比较大的人,絮絮叨叨说着比较难懂的中部方言,一边共同扛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一边走下楼梯,最后走到一楼,往一楼楼道深处走去。
不知为何,在那一刹那,老张脑海里窜出来的第一景象是:两个面目狰狞的老土匪,正在合力搬运着血迹斑斑的知雨的尸体,一步步走下楼,准备将她分尸……
瞬间在眼前冒出的血腥的想象画面,让老张感到一阵恶寒,浑身颤抖起来。
他热血冲顶,握紧了刀和枪,快步钻出隐蔽处,躲到前方楼梯口拐角,伸头看去。
确实是有两个土匪没错,但他们搬运的不是任何人的尸体,而是一口大锅,并且那两人各自肩上还都背了一个大帆布口袋。
见那两人拐进楼道中间一个大的空房间内,老张的紧张情绪仍不能化解。他悄无声息地跟着也过去,躲藏在门洞外面。
进入房间后,那两个老家伙将大锅和口袋顿在地上,男的老土匪到处摸索着寻找地上的破碎砖石,女的老土匪则从口袋里弄出一堆保存良好的干柴,并用打火石开始生火。
那老太的生火手法非常熟练,只轻轻一擦就打出一大团火花,火苗一下子就从干柴堆里被引燃出来,烧得越来越旺。她开始朝那老头喊道:“死老头子啊,你妈的快一点行不行啊?真是的就知道睡睡睡,睡得他妈头脑稀昏,垒个灶台垒他妈半天也垒不好。”
那老头支支吾吾不回答,继续在弯腰捡石块搭灶台。
老张恍然大悟:弄了半天,这两人原来只是这支土匪小分队里负责做饭的厨子啊。
老年人的炊事水平自然比一般青壮年要强,不过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还是夫妻俩,居然一路跟着游击队跑到前线来做饭,倒是很少见。因为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战斗力,且行军过程中也算是个累赘。
老张猜测,有可能是那个卢小姐打算在旧南京城里长期驻扎下来,或者想要进行长期战斗,所以才带来这么一对厨子来改善伙食、增强手下的战斗力?
结果,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在抱怨的过程中,无意间让老张听到了情况的真相。
“……妈的这鬼天,一看就知道马上又是沙尘暴,姓卢的一家子真是不得好死,为了他那个不带把的女儿吃好吃的就把老娘拖出来受这份罪……哪天老娘也不活了,菜里下点毒,大家一起死了算了,反正那个小贱娘们除了我烧的菜,其他人做的她一口也不肯吃,随她,活该!”
原来如此!老张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不过是因为卢司令的宝贝女儿口味刁钻,吃不惯别人做的饭,才干出这么不合逻辑的事情来。
真是够好笑的。不过这也说明,这对老头老太应该是那个卢小姐的老熟人,很可能是从小照顾她到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