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那个中年女性的叫嚣令老张心生恐慌:
她这意思就是打算自己去除掉知雨!
“直截了当就提出要杀人,也不管杀掉的人是否无辜,也不管是否会葬送人类的前途命运,原因仅仅只是为了保证自己那点儿中老年补助不被扣掉?”
老张心想,这种思维方式,确实是彻彻底底的土匪习性。
自私,荒唐,幼稚,愚蠢,如同动物一般地只为了自己的生存本能而肆意杀戮……
……而那些遭受土匪蹂躏的个人和家庭,要么忍气吞声忍受苦难,要么冒着危险以暴制暴,冤冤相报……
……这一切,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嘘,小声点,别忘了这层楼隔壁几个房间住的都是年轻人,都是她的人。——你打算怎么搞?”老卢问自己的老婆,“小卢可是把那个城里女人一直看在自己身边,关得死死的啊。”
“怕什么。这几天不是轮到我给他们送饭吗?我马上下楼去找范老太,她早饭这个点应该已经做好了,我现在就下去盛去送给她。……话说回来,”
中年女性话锋一转,疑虑道:
“……怎么今天到现在都还没喊开饭啊?平常范老太六点多一点就会一个个进房间喊了啊。老卢,你说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老卢迟疑一下,说:“老婆你别乱想。这样,我反正也睡不着了,我跟你一起下去,先吃点东西,再慢慢商量。你这个人啊,就是喜欢冲动——”
同时,房内传出两人下床穿衣服穿鞋的声音来。
老张全身筋肉开始紧绷、鼓动。
他又一次进入了残暴的临战状态。
当然是绝不能让这对中年夫妻下楼的。让他们发现食堂里的情况,或者看到其他人的尸体,整个潜入作战就失败了。
相反,只要这两个人出门来,就方便老张下手。
老张估计他俩出门后,多半应该右转,走最近的楼梯下楼,于是自己躲在了门洞的左边。
窗外的风,此时劲道比夜里小了一些,外面的天色也已经亮了,然而,整个走廊已经被淡黄色的沙尘空气填满。
一夜的大风,在今日天亮之后,已经变成了严重的尘霾风暴。
老张听见那对夫妻一边咳嗽一边佩戴起各自的口罩,随后,门口的帆布门帘被缓缓打开。
一对头发皆白的中年土匪,穿着普通的衬衣和外套夹克,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门洞。
他们的确朝右拐,根本没有看见蹲着躲在门左边墙角的老张。
而此时,走廊内浑浊肮脏的沙尘空气,令这两个中年人的呼吸系统都有些一时承受不来。姓卢的中年男性没走几步,禁不住扶着墙,大口大口咳嗽起来;身旁他的老婆伸手过去不断替他拍着背,同时自己也在不停咳嗽。
假使一个不知道他们土匪身份的外人见了,恐怕一定只会认为,这是两个可怜的中老年城外居民,正缓慢地行走在呼吸系统彻底被风沙气候摧毁的死亡之路上。
一时之间,老张紧握小刀的手,以及绷紧多时了的腰和腿,又有了一丝迟疑。
但是,该动手的,必须动手。
该降临的命运,该发生的罪恶,终有一天是要到来的。
中年女性一边拍着老卢的背,一边开始朝前面的楼梯方向大喊:“范老太,范老太!早饭有没有做好?”
自然是不会有人回答她。
将要回应她的,不会是她所期待的回答——
从她背部方向瞄准她心脏位置的一根铁质弩箭,由她身后不到三米距离的一支十字弓射出,巨幅力道横贯她的胸腔,最终,弩箭从她心脏下方刺出,几乎从她前胸的伤口位置完全射穿了掉落出去。
紧紧跟随弩箭刺过来的,是一支又细又长的不锈钢尖刀,它瞄准的是右边另一个方向——一个正在扶墙咳嗽的中年男子的后颈,也就是延髓和小脑一带部位。虽然这一刀的速度大大慢于弩箭,但是刀尖的精准度更佳,且它身上灌注的,是中年男子身后一名二十七岁的货车司机的全身力量。
一箭一刀,效果极佳。中年夫妻几乎同时头朝下双双倒地,在走廊上腾起两团黄色沙尘和浮灰。中年女性当场就不能再动了。老张走上前拔出她身上那根弩箭的时候,她完全没有任何活着的反应。
被妻子称作老卢的中年男性,歪着头躺在地上,手和脚在不断抽搐。老张拔出不锈钢刀,找到他心脏的位置,再次下手,终于令他“平静”下来。
一切都结束的同时,这位卢家人中的“三号人物”,也终于不再咳嗽了。
将两人拖回房间之后,老张用一块薄布蒙住自己的手电筒,简单用灯光检查了一下房间。房间里几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老卢和他的妻子连一支步枪都没有,唯一的武器是一把使用7.62毫米手枪弹的黑色手枪,不在主人身上,而是放在一只挎包里,并且没有上膛。
这把枪老张很熟悉,俗称“五角星手枪”,威力不小,可惜做工质量不行,且子弹不算太容易获得。老卢这把枪里总共也就只有四发子弹。
“但不管怎么说,手枪也必须随时随身携带啊,哪有放在房间里人就出去了的?”老张心想,这位老卢,与他的哥哥卢司令相比,本领要差了不少。
除此之外,房间内只剩下一些换洗衣物,和缝补用的针线等工具,食品、药品、饮用水等东西完全没有发现。老张将一小袋针线工具拿走装在自己的腰包里。
临出房间之前,他回过头,再看一眼被他放置在床铺上的中年夫妻二人的尸体。
他在想:假如这两个人并没有打算要去伤害知雨的话,自己会不会那么果断地痛下杀手?
思考片刻之后,他心里有了结论——
——不知道。
——我只知道的是,假如角色转换,他们是偷袭者,他们发现我是一个从城里出发、去寻找绿洲的调查团成员的话,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把我打死。
——这就是结论。
老张将五角星手枪塞进裤子腰带,掀开门帘,转向左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