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浓重,笼罩四方。
烟尘开始散去时,老张挣扎着起身,脸上,身上,手上,头发上,以及嘴巴里,全部沾上了迎面溅射而来的沙尘。
他用手捂着嘴,但即便如此,仍有大量尘土被他吸入口腔和鼻腔,乃至肺部。这令他胸腔内阵阵发热、刺痛,并且咳得犹如有人用刀子在剜他的心脏一般地剧痛。
好不容易颤颤巍巍地用双臂撑起身体,他隔着重重的灰黑色烟雾,远远望见,在刚才那一记剧烈碰撞而核心区域,有两道身影面对面跪在地上。
其中左边那人身体瘦长,袒露的上半身全身都沾着脏兮兮的黑尘,双手正捂着自己的胸口,头颅低下,面朝地面,一道道血水正从他口中流淌下来。
那是杨瀚。老张看出,那小伙子已经身负重伤。
而在杨瀚的对面,有一个细长怪异的女子身影,披着一头黑色长发,扭曲着缓慢起身站立起来,左手捂着右臂,正在慢慢一步一步朝杨瀚走去。
那就是卢小姐。似乎她也受了伤,但看起来她的伤势没有杨瀚那么重——她仍然能够行动。
老张眼睁睁看着她走到杨瀚面前,右手朝上扬起,像是马上就要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
但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同时,右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喉咙。
伴随着咳嗽声,大股的鲜血成团地从卢小姐的口中喷涌而出,“噼噼啪啪”地泼洒了一地,
这景象,令老张不觉感到振奋:原来这女怪物受的内伤也很重!
他跪在地面上,竭力拖动自己无力的身体,目光四下游移,想要在烟尘弥漫的附近地面上找到武器。
一支步枪,或是一支手枪,哪怕是一把小刀也好,无论如何,一定要趁此机会帮助杨瀚进一步对那个女土匪头目造成伤害!
“哈啊……哈啊……”
艰难而怪异的喘息声,正从卢小姐口中悠悠传出。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满手的污血随即将她整个窄长的面庞抹成血色,犹如一个“血人”。
在黑红色覆盖的面部,她那双攒满杀意的摄人眼神,犹如一对泛着血色的光点,正在闪闪发光。
“真是个怪物。”见此情景,老张在心里感慨。
他产生出不祥的预感:那家伙还想要进一步下杀手。
“小哥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越来越……想要……想要你了……”
土匪女头目披头散发、摇摇晃晃地朝杨瀚身前走去,同时嘴里不停念叨着稀奇古怪的话语,语调沙哑扭曲,极为惊悚骇人。
可是,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老张发现,杨瀚居然转身背对着卢小姐。
那小伙子挣扎着爬到自己父亲、杨策的身边,俯身想要将自己的父亲扶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背后正一步步走来的那个女恶魔。
“小心!危险!”老张忍不住想要开口呐喊。
但重伤的身体,令他甚至连这两句话也喊不出来——他只能大声地、痛苦地咳嗽。
终于,卢小姐走到了杨瀚背后。
杨瀚觉察出了什么,转头往身后看——
迎接他的事卢小姐高高扬起的细长的右腿。
那只右腿犹如一根高耸入云的铁柱,矗立在杨瀚头顶上方。
之后那个瞬间,那只右腿突然一下子从老张的视野里消失了。
因为,卢小姐飞速砸下的右腿的攻击,其速度已经超过了人眼所能辨识的能力范围。
那一瞬间,在老张看来,卢小姐的右腿从空气中消失,然后马上重新出现在杨瀚的头上。
——巨大到恐怖的冲击力,从杨瀚头顶一路传导到杨瀚的身下、脚下、手掌下……
在他趴着的那块地面上,大团的水泥碎块如同水花一般成团溅射,朝四周腾空飞起,并伴随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水泥地面的巨大破碎声。
老张根本不敢想象,在那一瞬间,杨瀚的身体究竟遭受到的是多么巨大到可怖的冲击力。
就在杨瀚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瘫软倒地之时,借助那股冲击力,卢小姐踩着杨瀚的头,整个人朝天上跃起,舒展腰身和腿脚,双臂笔直朝两旁平伸,身躯朝前翻滚一周,最后以左腿朝下挥舞的姿态,飞速朝杨瀚头顶坠落。
再一次,这个女怪物的左腿,同样以人眼几乎无法辨认的速度,狠狠砸在杨瀚的肩头。
再一次,又是一圈水泥碎块以及灰黑色的烟尘,从杨瀚身边四周迸射出来。
杨瀚整个人颓然倒地,趴在自己父亲的身躯上。
与此同时,使出连续致命招式的卢小姐,大约是由于体能消耗过大,终于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不停喘气,右手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朝地面上咳着血浆。
——但毕竟她的体能犹如怪物一般。
——只过了几秒,她便撑着自己的膝盖,再次站起来。
这一回,她伸出右手,直接朝前方趴在地上的杨瀚的后脑抓去。
老张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看到,就在卢小姐如同魔爪一般的右手手指,即将触碰到杨瀚后颈的那一刻——
一道细长的棕黑色轨迹,犹如一只灵敏窜飞的沙漠乌鸦的身形一般,笔直戳进卢小姐的左边肩胛骨一带。
棕黑色轨迹停在她的后背上,化为一道细长笔直的线状物体。
老张眨眨眼睛,辨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根十字弓专用的、用生锈钢丝打制成的弩箭。
“呜啊……”
卢小姐被弩箭的冲击力推得瞬间身体失去平衡,朝前跪倒在地面上。
她左手用诡异的角度握住自己后背上那根偷袭而来的弩箭,同时扭身转头,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老张也在同一时刻,朝那方向望去。
逐渐飘散的烟尘中,显露出一个靠墙蹲坐的瘦小人影。
知雨坐在那里,正颤抖地双手举着一架十字弓。虽然弓弦已经归位,但她的枪口仍然在瞄准卢小姐的脸。
短短两秒钟时间里,卢小姐好像惊呆了。
知雨左手一软,将十字弓摔落在地面上……
……的同时,她又将自己腿边的一支双管猎枪举起来,开始瞄向卢小姐。
“婊子——”
卢小姐骂了一句,嘴里随即爆出无比恐怖阴森的怪叫,左手用力,将自己肩后的那支弩箭拔了出来。
她顺势扭曲腰腹,使出浑身大力,将那支弩箭用徒手之力,以比十字弓发射时更快的速度,笔直扔向知雨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