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的这个请求听起来有些唐突,但她觉得,这应该是最好的提出方式。开门见山,不跟对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让对方做出选择。
杨策冷眼看着这位姑娘——到现在为止,他还完全不知道这位沈知雨究竟是什么身份,以及她身边那几个人组成的团队,究竟是一个什么团体。
但是他似乎早就对这样的事情有了心理准备。
“我知道自己提出的有些唐突,杨先生,但是我想请您先听我介绍一下我们这个调查团——”
“不,我拒绝。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杨策直截了当地打断她,并且故意用一种很不礼貌的方式。
这让知雨觉得有些为难。
她感到,眼前的这位中年大叔,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物。
“……抱歉。但是,我们这个团队——”
“你不用再说了。我不管你们是些什么人、打算干些什么,总之,我和我儿子跟你们并无瓜葛。谢谢你们请客吃的这顿午饭,非常感谢,但是现在我要带瀚子回家去了。”
杨策伸手拉下自己头上的头巾,遮蔽住自己的脸,掉头朝白龙号方向走去。
知雨赶紧追过去。
“——您一定是认为,我是想要利用您儿子身上的特殊能力,是吗?”
杨策没有停下脚步。他冷漠地回答:“你敢说不是这样?”
“不,我不敢。我承认,我是看中了杨瀚身上的强大能力,但我们并不是土匪,也不是强盗,同时我们也不是什么部队或者保安之类……”
“你们是什么,或者不是什么,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听不懂吗?!”
杨策开始吼起来。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白龙号的车厢侧门前。杨策用力拉开侧门,朝车里大吼一声:“儿子,快起来,别睡了!我们马上回——”
他停止了呼喊。
一支散弹枪正对着他的脑袋,枪口:“大叔,你难道不知道别人睡觉的时候大喊大叫是不礼貌的吗?”
在梅子身边,老张和嘉嘉全都醒了,站在车厢中央。而杨瀚却依然睡得香甜,身子斜靠在车座位上,脑袋歪着,嘴巴大张,口水流出嘴角,正在响亮地打呼。
此时的杨策已经满脸铁青了。
他转头对身后的知雨冷笑道:
“哼,看来你们还是土匪,而且是非常狡猾的那一类土匪。”
知雨冲梅子大吼:“把枪放下!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战斗本能啦。队长,刚才我看见这位大叔跟你讲话,话不投机,为了以防万一,防止他做出危害团队的事情,我才这样的。”
梅子把枪口抬起来,枪身担在肩头。“既然队长说放下枪,那就放下枪咯。”
老张问知雨道:“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知雨把自己的意图趁现在说给了大家听——她希望能够将杨瀚招进调查团,作为调查团的第五位成员,也就是目前依然空缺的“专职武装保镖”一职。
老张、嘉嘉、梅子几个人互相看看,各自心里都有想法。
“我觉得可以。这小伙子战斗力很强,对调查团以后的工作会很有用。我同意队长的意见。”亲眼见证过杨瀚作战实力的老张率先表态。
“老张师傅看过这位哥哥战斗,既然老张师傅这么说,那么我也同意。”嘉嘉跟着说道。
“喂,嘉嘉,你倒是对张大叔言听计从嘛!……我倒也没什么意见。”梅子说道,“万一以后再遇到像昨晚那个女土匪头子一样厉害的家伙,这小子倒是很有用。”
这时候,杨瀚突然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看,发现车内众人全在看着自己,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过了一阵,他突然说道:“啊,我睡着了?……在你们这里睡觉,是不是要掏钱的?”
嘉嘉和梅子听了,顿时全都笑起来。
“我说,你们这些孩子——”
杨策阴冷地瞪着眼前这群年轻人,粗着嗓子说道:
“——你们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他人的意见吗?”
“我们当然知道,杨先生,”知雨走到他面前,语气平和地说道:“您是杨瀚的父亲,无论如何,我们招募您的儿子,都要经过您的同意。我们只是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向您介绍一下我们调查团的情况。”
她尽可能用最简短最直白的说法,将绿洲调查团、无霾区、调查团内部人员分工、队员薪资福利待遇等问题快速说给了杨策听。同时,其他队员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合同副本递给杨策。
“您可以看到,我们调查团此行虽然有些艰辛,但是意义十分重大,同时薪资待遇也相当可观。您看这里,”知雨用指尖指着杨策面前的合同副本字句,解释道:“任务完成后的酬劳,包括居住权、住宅所有权这样的福利,都写得很清楚。”
盯着合同纸页看了一阵后,杨策将合同副本交还给知雨等人,依旧默不作声。
至于杨瀚,自然对这一切都是茫然无知。此时他正听着身边的嘉嘉替他解释那些繁杂的合同条款。
老张走到杨瀚面前,对他说:“小伙子,你觉得这些条件怎么样?”
杨瀚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随即将视线投向自己的父亲。
看来这个男孩已经习惯于事事都由自己父亲决定,老张心想。他走回到知雨身边耳语道:“队长,我想这事恐怕……”
知雨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对杨策劝说道:
“杨先生,如您所见,这份合同里的条款内容还是很优厚的。退一万步,假如您觉得哪一项条款不够让您满意,您尽可以提出来,在我权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设法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是啊杨先生,我觉得条款里的‘中央保护区永久居住权’和‘住房拥有权’还是很优厚的,这要比在城外居住好得多吧?”嘉嘉也补充道。
似乎这句话,终于触动了这位老兵心中的某种思绪。
他瞪着嘉嘉看,让嘉嘉直感觉后背发寒。
“那么,”他开口说道,“你们几位,看来是冲着这合同里的优厚条件才参加的了?”
知雨和嘉嘉两人听了,顿时一愣,说不出话来。
“——听你们刚才的自我介绍,你们两人原本就是住在中央保护区里,并且还在管委会里当职员,你们本来就已经衣食无忧了。你们又为什么要参加这项调查?”
杨策又把视线转移到梅子身上。“——这位小姑娘,刚刚听你们说,家里是开修车厂的,这是一门好生意,为什么要抛下不管,来参加这个调查团?”
“因为我要找那些土匪们报仇!”梅子嚷道。
“嗯,确实。……问题是,我和我的儿子,并不需要找他们报仇啊?”杨策回答她说:“即便之前有仇,但是现在,我和他们之间已经扯平了。这种理由对我和我儿子来说,并不成立。”
紧接着,杨策看向老张,但并没有说话。
老张开口说道:
“杨大哥,我来替她们回答。知雨姑娘和嘉嘉姑娘她们俩,是为了理想——找到无霾区的理想而参加的。至于我,我加入的原因是因为她们需要有人保护。”
“很好,我能认同你,老兵。”杨策点了点头。他说:“……你们诸位都有理由。问题是,你们的理由,没法用到我身上。我和我的儿子,跟你们压根就不是同路人。我的理想?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跟我的儿子在一起,一家人永远离那些会导致流血死人的人和事越远越好。——老张,就像你要保护你身边这些姑娘一样,我也要保护我身边的孩子。”
杨策朝自己的儿子挥手。
杨瀚一脸迷惘地挠挠头,放下手里的合同,起身走到自己父亲身旁。他的父亲搂着他的肩,语气坚定地对调查团众人说道: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绝不允许有人带着我的儿子再去打打杀杀。我绝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