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策被车外射来的子弹击中上身,被射出致命伤的瞬间,老张做出了条件反射式的反应——
他整个人趴下,身体和头部躲藏在方向盘和仪表盘背后,同时本能性地踩下刹车。
与此同时,他分明听见自己身边的杨策口中正在“哇哇”地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液,像是呕吐的声音,但吐出的却是自己的生命。
有一股“嘶嘶”声从杨策的喉头冒出。
这是将死之人所能发出的最后气息。
杨策这名老兵已经没救了……老张在那一瞬间,头脑中已经做出结论。
连续不断的闪电和泥点仍在车外疯狂肆虐。
电光火石之间,老张只能想到一件事:
“车外有人偷袭。”
之后,在老张面前有两个选择。
他必须在瞬间做出判断——
是停车,所有人下车隐蔽?
还是不要下车,呆在车上,继续驾车前冲?
恍惚中,他躬身躲在仪表盘下,感觉到从车头方向有几团橙色和白色的刺眼灯光,射进车内。
这些灯光穿越壁虎号挡风玻璃前的防护栅栏,在壁虎号车内投下斑驳的规则黑影。
——是探照灯。
——有人在前方等候、埋伏着。
……
“停车,冲出去?”
一旦停车,壁虎号将挡住白龙号的前进方向,再加上泥雨导致的视线不畅,梅子也一定会停下白龙号。
两辆车都停下之后,考虑到周围已经有敌人伏击,那么停下脚步的两辆车将会成为活靶子。
如果对方是一般的土匪集团,一定会在这时候集中开火,所有火力全部对准壁虎号和白龙号的车身;这些土匪们有探照灯,两辆车在灯光下将无所遁形。壁虎号和白龙号都有车身装甲,短时间之内可以顶得住轻武器的集中火力猛攻;但人员下车时就要冒着生命危险了。
如果对方是高水准的土匪集团,他们有可能不会马上开火,但会将所有火力全部瞄准壁虎号和白龙号。这些土匪们有探照灯,从两辆车上下来的人,在灯光下将无所遁形。调查团的人不可能顶得住轻武器的集中火力猛攻,即便是像杨瀚和梅子这样有“神力”的年轻人,被子弹击中也一样会丢了性命。
何况,对方如果是有备而来,则一定会带来武装车。
在武装车面前,下车步行的调查团团员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
“不要停车,继续前进?而且是更加快速的前进?”
现在已经天黑了。天气状况极差,天降泥浆,视线极端不佳。地面状况也非常糟糕。这一片大学废墟地形地貌复杂,充斥着水泥碎块、碎砖石块、巨大的建筑物废墟、小路和岔道、拐角和弯道等,想要找到一条合理的路线快速突围非常困难。更糟的是,老张对这里的地形不熟,确切地说,他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因为这一代太复杂太危险,他近十年来竟从没有在这一代运过货。同时,考虑到刚刚射进车内的那一枪精确度极高,车外伏击者中必然有枪法和火力都非常凶猛的人物存在,此人的枪法之优秀,竟能有很高的概率让子弹穿过车窗防弹栅栏的间隙,钻入车内。躲在车内,就必须要与车外那人赌一赌运气。
而对方如果是有备而来,则一定会带来武装车。
那么,接下去,形势就将演变成追车战。这其中,便会充满不确定的意外因素;老张自身的不利因素会更多,因为他路线不熟悉。
……
“停车,还是不停车?”两个选项在老张眼前同时闪现。
……
……
他左手压住akm步枪的护木,右臂弯曲,把住方向盘,右脚换位,松开刹车,重新踩在油门踏板上。
壁虎号开始疯狂加速,朝前冲刺。
在不到一秒钟时间里,老张脑海中的决策已经做出——他决定不停车,继续向前冲刺。
他本能性地意识到,来袭者的下一枪,可能不会射得特别早。
他的“赌博”奏效了。
下一记冷枪射来之时,距离前一枪已经过了近三秒时间。在这段时间,壁虎号已经加速了。因而,第二枪虽然击中了壁虎号,但却只是打在壁虎号车顶的加装装甲板上。
饶是如此,巨大的震动和响声,穿透车外重重的雷鸣和雨声,也让车内的老张心惊胆寒。
同时,后座的知雨和杨瀚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在刚刚那枪之后,后座的两个年轻人就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可怜的是杨瀚此时正抱头躲避子弹,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遭到了致命伤。
“第二枪没打中,第三枪只会偏得更远。”凭经验,老张心中做出判断。
他更大力气地踩下踏板,油门加到最大。
同时,出于本能,他左手手指在方向盘附近一抹,将车内外一切灯光全部熄灭下来。
这是为了能避开伏击者的视线。
问题是,现在正在躲避敌人的老张,自己也失去了视野。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在遇袭之前,他感觉自己是在一条很宽阔的道路上沿着上坡行车。
现在,在他的正前方,应该有好几辆伏击者的车子在等候。多半是武装车。
他决心用最大马力朝前冲击,冲散敌人的阵型。
“——总之决不能停下!!!”他心里大吼。
车外,第三发剧烈的枪响发出。呼啸的子弹穿越雨声和雷声,飞过老张的头顶,越过壁虎号所在位置,朝车后飞去。
“铛”的一声巨响在壁虎号身后传出。
白龙号被打中了?老张现在无法看清后方情况。他只能祈祷第三发子弹打中的是白龙号车头的装甲板,而不是车玻璃,更不是车内的乘员。
就在这发子弹刚刚射出的同时,壁虎号撞上了什么东西。
瞬时间,车窗外的雪白色灯光消失了。
有什么东西——极有可能是搭载着探照灯的武装车——被壁虎号狠狠撞击了一下,并被撞离了原位。
同时,由于冲击力,壁虎号的车头被撞向左边。整个车子在原地旋转——
——路面的摩擦力被倾盆降下的泥浆弄得非常低,车子稳不住了。老张心里明白。
瞬间的盘旋让他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但他始终没忘记踩住油门。
四个车轮在路面上划出“呼呼呼”的噪声。
壁虎号重新扒住地面。现在,它开始朝左边逃窜。
窗外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黑暗重新笼罩四周。
“逃离敌人视线了!”老张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