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莫名而来的枪击震得差点跌倒在地,梅子也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透过完全无法用视线穿透的夜间浓雾,朝自己身前那个已被斩首的重装甲步兵的尸体身上射来了一枪。
这枪可以说很准,子弹是径直朝向梅子的心脏一带位置射击过来的。
同时也可以说这枪并没有达到目的——子弹击中在重装甲步兵胸前铁质装甲最厚实的部位上,弹头并未能穿透尸体的身躯,更没有触及梅子的身体,仅仅只是带来一阵巨大的震动而已。
但是,为何这弹头在打中尸体之后会突然像火药一般爆炸?
——而且还会令那具尸体爆发出红光、并自动燃烧起来?
——难不成是戏法和魔术吗?
刹那之间,梅子竟有些手足无措了。她条件反射地将车门盾牌举起,护在自己身前,稳住身体,脚步稍稍朝后退去。
“敌人在哪?在哪?朝我开枪的那人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嘉嘉!!
梅子旋即转身,往反方向飞速跑去。
“嘭————”
肉眼所能看到的距离以外,从浓雾中某个看不见的方向,再度传来暴躁的枪响。
又一发子弹跟随梅子的脚步射来,击中梅子脚后大约两米左右距离的楼道地面上。
又是一声爆炸过后,一道猩红色的火光顺着光滑的楼道地面朝一旁斜着滑动,一路带出一长条燃烧着细小红色火焰的火光带。
这一条红色火光带在雾气之中异常惹眼,与不远处那具仍在持续微弱燃烧着的重装甲兵的尸体交相辉映,几乎将整个楼道都映照成了红色。
仔细判断,甚至可以听出对方的子弹声音与ak系列步枪开火的声音很像。
然而,以梅子的经验,她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人能将ak步枪的子弹射得这么准。
而且还是从完全看不见的地方射过来的。
“我看不见他,这就代表他也看不见我。那他又是怎么瞄准我开枪的?难道不是见了鬼了?”
梅子心中非常恼火以及焦虑。
尤其她注意到,对方射来的子弹,似乎有击中目标之后自动爆炸和燃烧的“神奇”功能。
“这又是哪门子的特殊子弹?”
——总而言之,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个神秘的敌人给盯上了。
——眼下当务之急,首先是赶回去保护嘉嘉。
——让嘉嘉感应出这敌人的方位,然后先把嘉嘉护送到另一个安全地带,然后自己再想办法杀死那个狙击手。
想好这一切时,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几秒钟。梅子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嘉嘉藏身的那个门洞的门口。
她身子一歪,整个人侧身滑铲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算是滑进了那道门洞里面。
身后暂时再没有下一发子弹追杀而来。
此时,嘉嘉正蹲在空荡荡的房间内的最里侧墙角,捂住耳朵、紧闭双眼、脑袋低下,短发下垂遮盖住双眼——她正在竭力想办法感应那个开枪者的方位。
嘉嘉当然从刚刚一开始也听到了那两发冷枪。
进屋之后——说是“屋子”,这宿舍废墟内部其实也不过只是个如同监狱一般毫无一物的四方形水泥洞穴——梅子第一时间冲到嘉嘉面前,摇晃着嘉嘉的肩膀,问她有没有事。
嘉嘉摇摇头:“梅子姑娘,我们要撤退吗?对手实在是太……”
“怎么了?你感应到了什么情况?快告诉我!”梅子对她说。
嘉嘉表示,一开始她自己并没有在附近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当方才第一声枪响出现时,她一下子就感觉到,在2号楼的西北面方位,瞬间出现一个极具威胁和攻击力的敌人——这个“敌人”在她的头脑思维中,其实仅仅只能被感知为一个“点”。
但是这个“点”令嘉嘉心惊肉跳。她分明感觉出,子弹射来的方位上,存在一个攻击力极强的人或者兵器,“它”的杀伤威力绝非一般的土匪所能比较,就算那些重装甲步兵与“它”相比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嗯,我也发现了。那人至少是个神枪手或者狙击手。”梅子点头说道:“——因为实在是非常奇怪。这么大的雾,又是深更半夜,我眼神算是好的了,却根本看不到他,而他却能看到我,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跟着我屁股后面打,准头好得要命。”
“那人打中你了?你中弹了?”嘉嘉忙问。
“那倒没有……”梅子说。
她将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情简短地告诉了嘉嘉。
嘉嘉眉头紧紧皱起来。
“我感觉不妙,丫头。非常不对劲。那种射击不像是正常人的开枪法。”
“那当然,我没见过开枪那么准的人。”梅子说。
嘉嘉摇头:
“我不是说这个。——很奇怪,既然那家伙眼神那么好,能穿透浓雾,枪法又那么准,那为什么他第一发子弹没打中你,却打中的是你身前那具尸体?”
“也许他是故意的?”
“但是后面第二发子弹,跟着你的脚步在打,这毫无疑问是要打中你啊。真奇怪——”嘉嘉双手捂嘴,努力想要琢磨清楚。
梅子催促道:“……总之,现在得想一个对策。我是不怕死的,但我现在也不敢出门了,更不敢带你出门。咱们身上可一点装甲都没有。我又不想穿外面那死人身上的盔甲。”
“这里是古代的大学生宿舍,除了前门之外,后面还有一个阳台可以出去。”嘉嘉手指着这间房屋的另一个方向说道,“但是也很难保证从阳台出去后不会再遇到那个神枪手。”
“对。但无论如何终究得想办法干死他!”梅子拿起盾牌,重新起身说:“都走到这里了,总不能回头撤退吧?总不能丢下那姓杨的小哥哥不管吧?”
“那是自然,不过——”
嘉嘉重新合上眼睛。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头脑首先能够感觉到的,只有笼罩周围一切的安静。
完全的静谧中,穿过重重浓雾射来的精准无误的子弹,却分不清自己瞄准的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也就是说,这个“射击者”确认目标的方式是通过……
猛然间,嘉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彻彻底底忽略了一种极有可能的情况。
——一种非常可怕、又极其合理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她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凑到梅子耳边耳语。
“什么——”梅子刚要开口,嘴巴却被嘉嘉死死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