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听得那女狙击手在外面爬行的速度很慢,梅子心里还算是比较安定:她考虑对方应该很有可能已经身负重伤,行动能力受到了严重影响,否则现在那个女人早就应该不见踪影、更不可能继续发出那一连串淅淅索索的声响。
可是梅子她忽略了一点——她自己此时的体能状况同样不容乐观。
梅子现在所处的,大约是这幢教学楼的二楼平台与楼梯间交汇的位置,这里有面积很大很平坦的一块露天空地,前方翻越二楼栏杆,楼下便是这幢教学楼原本的天井——现在早就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无数碎砖块和瓦砾塞满,变成一个乱石堆。
她原本打算右转,从比较稳妥的楼梯道下去,而不是冒险直接跳到地面。
然而当她缓缓爬行至距离楼梯道入口处还有不到五米的近处时,她的身体突然强烈地不适起来。
——当然,之前一段时间,梅子就一直觉得浑身酸痛;她只当作这是长时间战斗过程中不可避免要出现的疲劳现象,毕竟从昨夜到今晚,整个调查团的全体人员们基本上全都处于超负荷的艰辛战斗之中……
但现在这一次,她明显感觉情况不对。
在她脑中突然冒出“咣”的一声,就好像幻听一般的不舒服的巨大噪音,仿佛有人钻进她脑子里狠狠敲了一下似的。
随即,梅子感觉自己的腰椎和膝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随着剧烈酸痛的出现,被抽去了一切力气,就好像彻底断裂开一样,连身体都撑不住了。
她一下子俯身趴倒在地面上,一丁点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整个下半身,突然变得酥软麻痹起来。
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猛地在她脑海出现:
“我x,该不会是刚才撞墙的那一下,把哪边的神经撞断了吧?难道我变成瘫痪了?”
从梅子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恶寒。
她来不及恐惧,竭力运用浑身的力气,想要再动一动自己的双腿。
——还好,双腿双脚还能够移动;这一路上带来的各种擦伤、割伤、扭伤、肿胀、淤血……这些肢体损伤所造成的疼痛,她的双腿和双脚依然能够感觉得到。只是虽然能动,却缺乏力量。
原因非常简单:梅子过度疲劳了。
如果换做是在平时,队里的兼职队医知雨将能够马上看出她这个症状,并且用药品和食品对她进行滋补疗伤。只是现在,孤身一人身处于一片昏暗的大楼废墟内的梅子,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了。
她现在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改善身体状况的办法,只有一个。
她努力伸手,从内衣小夹袋里掏出最后一小瓶的饮用水,以及一块牛肉干。
装水的小瓶子幸亏是塑料的,否则这么一连串战斗下来水早就漏光了;现在这塑料小瓶子虽然憋下去一小块,但是没有任何破漏出现。梅子咬开瓶盖,如饥似渴地一口将水全部喝完。
那块用纸包着的牛肉干完好无损。她将牛肉干整个塞进嘴里快速咀嚼。
嚼在嘴里的牛肉干不断发出香甜可口的气息,这令梅子的心情暂时平复了一些。
简陋的“一餐”不到两分钟就奇效了——梅子感觉自己下半身又有了力气;肠胃和肚子那一块地方也舒服了不少。
“原来是肚子饿了……”她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依然如此,不如稍微休息一会儿……她整个人趴在地上,闭起眼睛,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回味着刚刚那块美味的牛肉干,想象着力量又重新回到腿脚一带的温暖舒适的感觉。
……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从遥远的地方突然传出一连串机关枪的开火声。
这串不祥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梅子。
知道这时她才惊讶而后怕地发现,自己刚刚,居然趴在地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身体重新恢复了力量。梅子迅速坐起身。
还好,周围的空气依然黑暗而模糊,并没有她出现想象中的那种“一觉醒来大天亮”的可怕局面。
总的来说,周围依旧静谧一片,楼外面那女狙击手的爬行声音也还没走远。
“看来我没睡多久……最多是一两分钟?”
而在这样的安静环境下,从远处再次传出的机关枪的射击声,便尤为刺耳。
梅子稍微辨认一下,随即猜想,枪声的来源方向,应该是在之前与嘉嘉分手的那个地方,即过去的宿舍区篮球场一带附近。
她反应过来:一定是嘉嘉那边出了什么事。
或许是嘉嘉在开火,或许是土匪在开火,也有可能是嘉嘉和土匪们双方在互相交火。
——现在跑回去救嘉嘉?
“不行。”
梅子果断否定了自己心中这个看起来理所当然的选项。
那个最具有威胁性的敌人、那个女狙击手正在楼下。首先要做的是必须先干掉那个女人,然后才能抽身去救嘉嘉。
并不是她不想管嘉嘉,而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
“那姑娘也该学会战斗了吧。暂时就让她自己顶一顶。”梅子决定相信嘉嘉能够凭自己的能力暂时抵抗一阵。
至于她自己——时间非常紧迫了!
梅子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开始悄无声息地迅速匍匐着,沿着布满碎石块的楼梯开始下楼,直扑向女狙击手所在的方位。
……
女狙击手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一片邋遢而恶心的泥浆地面上狼狈爬行了多久。
确切地说,她也不太可能记清。因为现在她的思维已经陷入几近混乱的状态。
恐慌,焦躁,疼痛,疲劳,这些不利因素交汇在一起,使得女狙击手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是在用临死前求生的一股劲,依照本能在地面上扭曲着、蠕动着。
至于她的耳朵,虽然过去了好几分钟,但听力依然没有恢复过来。
也就是说,仍处在意识模糊阶段的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自己一路上都在发出致命的声响。
她满脑子想的,就只有离开这里,逃离追杀自己的那个“女疯子”。
——自然,她也根本就听不出,在她身后的这幢教学楼的一楼楼梯口,有一个一头短发、赤着双腿的少女的黑色身影,正在逐渐朝她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