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梅子手脚并用地在泥地里爬行到自己身后不足五米距离时,女狙击手才恍惚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之前她耳朵里持续不断响着的全都是“嗡嗡嗡”的噪音,而现在,她突然从这种一成不变的疲惫声音里,听出一种新的、带有不和谐节奏的、渐渐在增强的“啪啪啪啪”声。
女狙击手回过头,感觉背后的雾气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朝她面前推进过来,并带来了一股阴凉的冷风,正往她自己的面部吹拂过来。
她停止了爬行,用手抹了抹脸上那些烂泥——
——“啪啪啪啪”的声音越来越接近。
——这声音陡然消失了。在消失前的刹那,最后的那一声“啪嗒”显得格外响亮,就连女狙击手现在已经严重受损的听力都能够清楚听见。
恐怖感在她心头油然而生。
这声音,她自己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在使用“爬行姿态”接近目的地到一定程度后,如有需要,必须手脚并用地从原地跳起,或是扑向目标,或是转移阵地;这种情况下,最后跳跃的那个时刻,一定会出现一声最为响亮的踩踏地面的声音。
女狙击手再清楚不过:身后的雾气中,那个对自己穷追不舍的人,已经准备朝她扑过来、展开最后的决定性杀戮了。
因为在过去这些年,她自己就曾对不知道多少个无辜的受害者做出过同样的扑杀动作、发出过同样的最后最响亮的一声“啪嗒”。
下一秒钟,女狙击手马上发觉自己的眼前变暗了——原本在黑色中略带有一丝丝灰色调的晚间雾气,一下子变成了全黑。
不光用视觉,女狙击手光是靠触觉就能感觉到梅子的来袭:梅子飞扑过来所夹带来的凉风;梅子滚烫的体温散发出来,加热了周围的空气;从梅子头发和四肢上朝前甩去的那些泥浆水珠,有不少已经提早滴落在了女狙击手的脸上、颈子上、耳朵上。
——敌人来杀自己了。
女狙击手整个人的身体迅速蜷缩起来,做好了遭遇袭击的准备。
与此同时,已经扑到对方身前的梅子,也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杀死对方。
她准备使用最原始的武器:自己的双手,将对方身上所有可以由自己徒手撕开的地方,全都活活撕裂。
梅子下定决心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
……
扑到女狙击手身上的瞬间,梅子一下子感到对方的身体温度非常低,可以说是极度冰凉。这一方面是由于她自己体温过高,另一方面,严重受伤及身体疲劳的那个女狙击手,随着体能的下降,体温也进一步降低,只有约22到23摄氏度左右。
梅子死死地用自己的双膝将对方压倒在泥浆地面上,然后双手摸索到对方手臂,并各自掐住对方的双肩。
随即,她注意到女狙击手的肩部皮肤突然开始迅速变热升温,就好像对方那地方的皮肤突然间起火燃烧起来一样。
梅子本能地意识到对方现在已经在垂死挣扎了。
这令她感觉不妙。
“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爆裂吼叫声,猛然之间令梅子感到耳朵边像是炸开了什么东西一样。她还没有来得及发动浑身的怪力、撕扯对方两只胳膊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右臂被一个小小的、但是却很锋利的什么东西给夹住了。
确切地说,像是被汽车修理车间常见的那种大金属钳给咬住了右手小臂一样。
梅子突然明白,对方在用牙咬自己的右手。
强烈到让人无法呼吸的剧痛,一下子从梅子右臂那里爆发出来。
这是女狙击手在生命遭受致命威胁的最后时刻,所能采取的最后手段——这位女土匪已经很清楚地明白了梅子身上所具有的恐怖气力,知道对方想要将自己撕歌粉身碎骨。
最后关头,女狙击手高高拱起腰身,竭尽全部的力气勾起长脖子,张嘴咬向牙齿所能够得着的一切对方身体部位。
当牙齿和舌头触及到梅子右臂那裹满泥浆的、滚烫的肌肤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使用全力咬下去。
梅子高达四十多度的体温令女狙击手感觉口舌发烫,那些腥臭的泥浆也让女狙击手的身体不断产生作呕的反应;但她绝对不可能松口。
——就算是死,也要咬着你死!!!!!
绝望感赋予了女狙击手强大的精神力量。
梅子的右小臂皮肤顷刻之间被女狙击手的牙齿咬穿,并被女狙击手尖利的犬齿勾住并朝后撕扯——这种野蛮如同野兽般的动作,女狙击手根本不可能学会,这辈子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完全是生死攸关之时,自己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大力的撕扯扩大了梅子右臂皮肤伤口的面积,并令她伤口附近的血管也被对方咬到受损。
细细密密的血流,从梅子皮肤伤口的裂口处以极大的压力喷射出来,滋溅到女狙击手的脸上。这些滚烫的血液温度极高,简直像是热水一样。
刹那间,已经被求生的欲望和兽性的本能冲昏头脑的女狙击手,突然产生一种异常温柔的幻觉:仿佛自己已经不再身处这恐怖阴森的夜晚战场上,而是回到了狼头游击队第二营地的房车里——她这时候正浑身脱得干净,站在卢小姐专属的淋浴间里,仰头闭着眼睛,体验着那些细细密密的热水淋湿自己脸庞和身体的快乐舒适的享受之感……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梅子痛苦到发疯一般的嚎叫,将女狙击手从幻梦中惊醒。她感觉自己满脸都粘着一层敌人热气腾腾的血液,而自己的上下颚,已经咬到了对方手臂内硬硬的什么东西上——是对方的骨头吗?
她猛地感觉自己两肩上的敌人的手掌,一下子抽了回去。
由于极度无法忍受的剧痛,此时梅子的身体已经不受梅子意志的使唤,松开了女狙击手的肩膀。
“咦咦咦咦咦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撕心裂肺的伤痛彻底侵蚀了一切理智的梅子,发出惊天动地的野兽般怒吼。
出于同样的本能,她马上做出了与敌人同样的反应——
——她张开嘴巴,一口咬向女狙击手的右肩。
两个浑身浸满泥浆的年轻女性,由此,彻底沦为两头丧失理智的野兽,用她们各自的牙齿,展开了如同动物争斗一般的疯狂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