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坚实笨重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嘉嘉的身后了,但是嘉嘉已经进入了一种类似“应激状态”的怪异心态里——
——她浑身根本一动也不能动。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做。
——她甚至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相反,眼罩之下,她的双眼圆瞪,目光无神。
“咔嚓——”
近一分钟后,往这里走来的那个重装甲步兵发现,自己身边右侧的建筑物墙体表面似乎有一大团黑色的阴影。
此时他正走在四号楼西边小道的偏左侧位置,距离嘉嘉的身子还有好几米远的距离,中间隔着浓重的雾气,枪上的两只手电筒又只能用边缘的散射光线照到嘉嘉那里,因此他对嘉嘉看得并不清楚。
但他还是马上彻底紧张起来,立刻转身,枪口对准那团“阴影”。
他很谨慎,没有仓促开枪,而是用极其慢悠悠的脚步接近嘉嘉。
到达可以基本看清的距离后,这名重装甲兵万分惊讶地发现,原来在这一处灰白色的墙角边,居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与自己穿着同样装甲护衣的“战友”,正体态僵硬地用肩膀靠在墙壁上,脸侧着对着他。
倘若此时这名土匪慌张地开枪射击的话,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即便打不穿嘉嘉身上的护甲,但护甲形变所造成的震动也足以让嘉嘉疼得当场晕厥过去。
……
但是,这名土匪并没有这么做。
恰恰相反,在第一时间里,他做出了另外一种判断。
他放下枪,迅速走到嘉嘉身前,摘下自己的面罩装甲和风镜,露出一对苍老但有神的眼睛。
他关切地对嘉嘉——也就是他眼里的“战友”——说道:
“喂,老弟兄,你没事吧??”
嘉嘉已经被他完全认定是一个因遭到敌人袭击而撤回这边来的战友了。
这名重装甲兵土匪将rpk机关枪背回肩上,诚挚地关切着嘉嘉,主动走到她面前,扶着她双肩上的机甲,低声说:“别怕。——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有敌人来了?”
处于大脑思维一片混沌和茫然之中的嘉嘉,此时除了应声点头之外,无法作其他反应。
“果然又是那帮城里来的小毛孩吧?太可恶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厉害得要命,我们这种老骨头实在是对付不了他们。偏偏司令他又不肯听,非要让我们……唉!!”
重装甲兵土匪叹了一口气,又朝她问道:“ 那个叫徐飞云的小丫头呢?她不是专门负责监视敌人和通信调度的吗?怎么到现在她人也不过来了?”
假如这时候的嘉嘉心情平静、神志清醒正常的话,她一定能明白一件事——原来此前那个异常棘手的变异土匪女狙击手,名字叫做“徐飞云”。
这是极其重要的情报。但是现在,这情报根本不可能进得了嘉嘉的脑子中去。
她现在依然是懵的。
于是她恍惚地、下意识地朝对方摇摇头。
见嘉嘉摇头,重装甲步兵自己理解成“徐飞云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的意思。
他不由得骂了一声:
“小崽子!小畜生!又他妈私自撤离阵地!——我早就讲过,司令这辈子迟早有一天,不是被他女儿害死,就是被他女儿身边的这帮小呆x搞死!每次都是这样,今天晚上又是的,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说走就走,完全没有一点儿责任心,简直混蛋透顶!!”
看来这位老土匪似乎对卢司令的女儿卢山泉以及其身边的年轻一代土匪们怀有很深的成见和怨恨。也可能,狼头游击队里这把年纪的老土匪们全都是这么怨恨地看待着年轻的一代。与此相对,那些年轻一代土匪们,也全都对他们这群老一辈人怀着强烈的不满。
当然了,这一切,嘉嘉全都无从得知。
她只是茫然地注视着面前那个老土匪愤怒的面孔。
大骂了年轻人们一通之后,这名重装甲步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嘉嘉说:
“对了,你是哪个小组的?你是哪个啊?老赵?老李?还是老张?——你是不是老张啊?你是老张吧!我看你感觉像是老张的样子。——老弟兄,你说句话呀?是不是受伤了?”
说完,那土匪重装甲兵开始朝嘉嘉伸出手来,打算揭开嘉嘉头上的头盔,当真要替她检查“伤势”。
嘉嘉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
——老张。
从敌人口中突然间听到这么一个熟悉的名字,这让嘉嘉的思维一下子猛烈地“颤抖”起来。
对方那个土匪当然是不认识嘉嘉她们所熟悉的“老张师傅”的了。仅仅只是在周围一带,恰巧也有一个老土匪重装甲步兵是姓张的。
但是,这耳熟能详的两个字,就像一把粗长的钢针,一下子刺进嘉嘉混沌不堪的思维中,瞬间将她的一部分思绪和意识给“疏通”了——
“老张师傅?”
她心里开始想着。
“我是老张师傅?如果我是老张师傅的话……”
思绪继续朝前散发。
——如果我是老张师傅,这时候,到了不得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步,我会怎么做?
——敌人呢?剩下那些敌人在哪?
——我现在除了杀死面前这人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把面前这人杀了,保护住自己的姓名,然后借助大雾的掩护,利用我的感应能力,与剩下那几名土匪周旋,设法消灭了他们,最后去找杨瀚,尽可能利用身上的装甲优势和感应能力,救出杨瀚,最后与其他队友们汇合——这是我眼下最应该做的、也是唯一该做的事情啊。”
一连串清澈而完整的思路,一下子被盘活在嘉嘉头脑中。
她浑身一抖,打了个冷战,脑袋马上变得“干净清爽”了许多。
剩余几名重装甲步兵的方位和移动情况,瞬间全部钻进了她的脑中。
……
嘉嘉打冷战时发抖的动作,令面前那个土匪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他惊骇万分地发现,面前这名“战友”,居然默不作声地晃动着抬起了手里的机关枪,枪口正瞄准自己。
即便是在这种局面下,这位老土匪依然没办法想到“对方有可能是敌人伪装”的可能性。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战友过度害怕了。
“别怕,老张,是我,我是老杜啊,我是你老弟兄老杜!老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鼻子面前的机关枪,对准他射出一梭子子弹,永久性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
“老张师傅。”
开枪的瞬间,嘉嘉在口中默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