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眼睛看不见的远处所射来的第二发子弹,瞄向的是嘉嘉倒地之后大约腹部的位置。
此时,嘉嘉右臂中弹,已经吃痛倒地,身体失去平衡的她,虽然想将死去土匪手里的那支手电筒毁坏,但也已经做不到了。
她心里很清楚:从南边半栋楼那里朝她开冷枪的土匪,必然是通过这支手电筒的光线,实现了对她自己所在方位的定位。她只是没想到那人的枪法会这么准,居然子弹能够径直钻进重装甲防护服装甲板之间如此细微的关节接缝内。
至于开冷枪的那个人,倒地之后的嘉嘉,思维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那个疑似卢司令的人。
——他刚刚的身体活动,就是在准备朝这边射击。
想到这里的时候,从远处楼上射来的第二发狙击枪子弹,击中了嘉嘉上腹部位置的铁皮装甲。
与上一次相同,这回同样是5.8毫米的班组狙击步枪专用的重弹。在这样的距离和弹道轨迹、角度下,这颗子弹虽然准确地打中了嘉嘉的腹部位置,但是其携带的能量无法当场贯穿那个地方的防护铁甲——当然,假如它能够贯穿,或者那名开枪者用的是例如12.7毫米这样的大口径枪弹,那么嘉嘉将当即被击毙在原地。
嘉嘉身上的铁甲没有被这发子弹击穿。
然而,这发子弹所造成的伤害,依然是惊人的。
它在嘉嘉腹部上方的铁甲表面击打出一个深深凹陷进去的小弹坑,而这弹坑形成过程中,给嘉嘉柔软的腹部传递去了巨大的冲击力。
或许应当说,射击者是故意瞄准了那个部位吧——人体的腹部分布着大量的神经结构,其巨大的痛楚足以令人当即晕死过去。
——嘉嘉虽然没有晕死、昏迷,但这发子弹打在铠甲上,无疑令她彻底丧失了一切抵抗能力和战斗力。
巨大的痛苦,让她周身的神经彻底麻痹;她的身体此前几乎完全没有经历过如此重大的考验,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拷问”,她的思维已经“投降”了:不受她自己意志力控制的大脑内部,开始释放出信号,勒令切断周身神经的紧密联系,换句话说……
……她的身体开始无法动弹,并准备进入晕死状态,以此减少腹部剧痛给身体神经组织以及大脑所造成的巨大负担。
“不行……不行……”
嘉嘉隐约感觉,在自己被子弹隔着铁甲深深伤害到的腹部位置上,在自己腹部的内部,似乎内出血已经开始了;再加上她右臂肘部的枪伤,导致她开始加大了失血的量。
由于身体即将陷入昏迷的状态,此时嘉嘉并没有太多承受肘部的痛苦,腹部的痛楚抢占了她几乎所有的精神注意力。但是,肘部那处被5.8毫米重弹的弹头射穿了的地方,弹头射出所带来的巨大创口里,一直在不断朝外流淌血液,此时已经将她右侧身体旁边的泥浆和泥水全都染成了暗红色。
随之而来的,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嘉嘉的“战斗本能”,开始衰退了。
连同滚烫的热血一起从嘉嘉体内朝外流失的,还有因变异能力而产生的那些只剩动物性和战斗理性、毫无人性和嘉嘉自我心理控制力的“战斗思维”。
嘉嘉此时,随着失血,开始逐步恢复了自己的性格和本性,正在逐渐从那个不久前被杀戮欲望蒙蔽了双眼的战场冷血杀手,又慢慢变回那个原本胆小怯懦善良敏锐的年轻女孩的人格。
她的心思似乎重新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她开始重新感觉到恐惧。
她注意到,从南边那半栋楼的某个高处,开始朝自己这边移动来一团刺眼的雪白色探照灯的光斑。
有人搬来了探照灯,正在朝嘉嘉这里照过来,并且肆无忌惮地动用着最大功率的亮度,似乎是毫不惧怕像嘉嘉极其可能出现的同伴泄露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更不担心倒在地上的嘉嘉会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嘉嘉心里明白,这必然是那个开枪者在用灯光照射自己。
——他大概是想确定我是死是活吧,如果看出我还没死,或许他还会开第三枪。嘉嘉这么想着的。
她鼓起勇气,想要逃跑,离开这里。但是浑身上下的力气,早就全部被身上两处受伤地方发出的莫大疼痛感给完全吞噬掉了。
她此时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扭转自己的脑袋。
艰难地转了半圈之后,嘉嘉调转头颅,恰好看见,不久前被自己割喉致死的那最后一名狼头游击队土匪的尸体,其实就躺在自己面前。
那具尸体的面部正对着嘉嘉,其表情异常扭曲,且在远处传来的探照灯光的映照下,惨白的同时还带来阵阵表情正在扭动变化的幻象,让嘉嘉觉得这具尸体脸上的表情似乎正在不停地嘲笑着她。
嘉嘉知道自己失败了。
她被一个将死的土匪手中偷偷握着的手电筒给耍了。
她意识到,自己过于依赖自己身上所谓的变异能力,而这回,她恰好就是被自己感应能力的误判给耍了。
她认定,自己马上就快要死了。
已经恢复了懦弱本性的嘉嘉,一旦如此作想,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点意志力,随即完全烟消云散。
她一下子就彻底昏死过去,意识陷入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安静之中。
……
……
中途,曾有几次,嘉嘉的意识以非常模糊、好似睡梦一般薄弱的姿态清醒起来。
她隐约记得自己感觉到有一个人朝自己走过来。
那个人在她面前俯下身体。
那个人手里抽出一把长刀,开始切割她身上穿着的重装甲护衣的关节连接部位。
阵阵布料的撕裂声。
装甲护衣被肢解成一段段。
她身上的护衣被那人扒开。
那人掏出身上带来的绷带等物,给她包扎伤口。
她被那人一把抱起,倒过来背在肩上。
她的武器被全部除去。
她被那人背着,不知朝着什么方向走过去。
她不知道那人会把自己带去哪里,也不知道那人会把她怎么样。
她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