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不明的年长男性掀开自己帽子之后,一副可怕的面孔在白炽灯的照射下,跃入嘉嘉的眼帘。
她当即吓得目瞪口呆,但随即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人的身份,她自己其实早就知晓了。
这男人的整个面部,或者应当说,整个头部,已经严重烧伤,不但完全没有一根头发、一根胡须、一根眉毛,而且整个头颅的所有皮肤都布满烧伤之后的疤痕。嘉嘉心中不禁在想:被严重烧伤成这样的人,居然能一直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吧。
——她当然已经意识到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狼头游击队的最高长官,被土匪们尊称为“卢司令”的土匪集团指挥官,卢正义。
关于他的那些“事迹”,嘉嘉已经从别人口中了解过了。
而且说实话,她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这人了。上一回,当狼头游击队及其他土匪组成联合分队闯入中央空气保护区、攻入管委会大楼时,在与同事们并肩抵抗的过程中,嘉嘉就曾在管委会大楼的窗口,见过这人,当时这家伙正在跟老张师傅和知雨,于鼓楼广场展开生死搏斗。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过去没几天吧?”
现在回想起来,嘉嘉觉得,那一晚的战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在那场战斗的最后,老张师傅纵火焚烧了这家伙开来的武装车,但在熊熊烈火中,这家伙得以生还逃脱,其代价是自己遭受了惨烈的伤害。
卢司令看出嘉嘉的眼睛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他心中突然产生一种感慨之情。
“对不起,小丫头。”他对嘉嘉说道,“这知道这件事不像话,非常不像话,简直不是人干的事——不是人,而是畜生。我这就是一只老畜生,在替一帮小畜生做事。……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卢正义心情沉重,看着惊惶的嘉嘉,说道:
“早晚有一天……噢不对,不是‘早晚有一天’,而是‘肯定有一天’……很快,等你们有了小孩,等你们自己当了父母之后,你们也会明白的。不管她多不听话,多乱来,她永远是你的孩子,你也永远只能为了她考虑。这不是你愿不愿意做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去做。”
这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听上去更像是面前这个老年人的自我唠叨和发泄。嘉嘉听得一头雾水。
但她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卢正义走到一边的墙角,蹲下身子,插上一根电线的插头。房间里顿时更亮了,双倍明亮的光线令嘉嘉眼睛不由得闭紧。
而当她再次睁开,这才发现,就在她自己身体右侧很近的墙边上,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在她眼前呈现很奇怪的姿态:
其中一个,蓬乱的半长头发覆盖住面部,个子又高又瘦、几乎浑身衣不蔽体,身体各部位全都被牛皮绳和麻绳紧紧缠绕,皮肤上被缠住的地方满是一道又一道的红色勒痕和擦伤的痕迹,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流出了血。
此人正是杨瀚。
嘉嘉注意到,眼前的杨瀚,像是已经昏迷或者睡着了,眼睛闭着,浑身没有力气,一身强健的肌肉也全都松弛着。不过,他还活着,嘉嘉的头脑能够感应出来。
而另一个男人站在被死死捆住的杨瀚的身后,更加引起了嘉嘉的注意——
那是一个身材壮硕到夸张的人,嘉嘉很难相信,一个正常的人居然浑身的肌肉能够如此粗壮——简直如同一块块岩石一般,附着在此人体表。这男人身材高到大约一米九左右,体型粗壮,极具压迫力;皮肤发出红黑色的光泽,下身穿着跟其他土匪一样的沙黄色迷彩裤子和靴子,上半身则完全光着,一件衣服都不穿;他的脑袋上也没有头发,但不是秃顶,而是特意剃掉,只剩下一层黑色发茬;脑袋浑圆,五官却很普通,表情看上去似乎还挺和善的。
这家伙此时正用自己那比常人粗壮两三倍都不止的夸张双臂,紧紧勒住杨瀚身后的一个绳结,那绳结正是由那些捆住杨瀚身体的绳索缠绕起来的。
换句话说,这个家伙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在拘束着杨瀚。
这场面令嘉嘉不禁心中生疑:队友们不是一直都号称,这叫杨瀚的小伙子是个变异战斗能力极强的年轻人吗?不是说他一拳就能把一堵墙都打破吗?就算他现在身后的那个大块头的变异战斗能力比他还高,可他身上那些绳索也不至于就这么简单地将他捆住动不了啊?
看出嘉嘉脸上疑虑之后,卢正义走到嘉嘉面前,伸手在一旁正昏迷着的杨瀚的头上拍了几下。
“姑娘,我来解释一下。你肯定比我更了解吧,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包括你在内,才是真正适应这个变态和邪恶的世道的下一代,你们才是真正的时代接班人。这个小伙子力气非常大,就算是我们这里肉搏战方面最能打的小伙子——郝平,也只能在他昏迷的时候,才能像现在这样制伏他。对吧小郝?我这么说,你可别介意啊。”
杨瀚身后那个大块头望了卢正义一眼,脸上浮现出带着愧疚之意的苦笑,摇摇头,意思是自己绝不会对此介意。
嘉嘉从而得知,这家伙的名字叫做郝平。
“对了,之前那个女狙击手的名字叫做徐飞云……都是很普通很平凡的名字。他们难道也都是城外荒漠地带出生的人吗?”她心中暗想。
卢正义继续解释道:
“……其实我不觉得丢人,真的。对付你们这样能力超群的年轻人,我们这帮老东西也不能死呆死板,必须要想点无耻下流的招数才行。
“姑娘,你们要救的同伴是个好战士,是条汉子,虽然年轻,却是真男人。我打不过他,我承认这一点,完全不丢人。他非常强。”
卢正义从自己腰间一个灰黑色的大型枪套里,抽出一把外形奇特、闪着不锈钢光泽的漂亮的手枪状工具。他走到嘉嘉身前,将这把“枪”拿给嘉嘉面前看。
嘉嘉看到这把枪械的枪管又粗又长,口径极大,套筒尾部有一个凹槽,里面塞着一团红颜色的绒毛团;套筒顶部竖着插着一根透明的玻璃管,里面装着一些透明的液体,玻璃管本身外壁上还印着刻度,可能因为时间久远,刻度已经磨损了不少。
她脑中一下子想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要把这种东西跟土匪联系在一起,可不太容易做到。
“麻……醉……针?”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