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杨瀚和嘉嘉,究竟打算干什么?——这问题对于卢正义来说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
然而,他此时却沉默不语。
仿佛这是一个极其难堪的、根本就无法见人的一桩事务。
或许对他这样年龄、他这样抱着旧时代价值观的老人来说,即便这件事是自己自愿来做的,但要想自己坦诚其中原委,对他来说也并不好受。
嘉嘉等人所无法体会的是,这个老人,老战士,并非自己真的认同这种行为以及理念。他是因为别的、无法抗拒的原因,而必须要做这个。
但同样地,出于一个从旧时代走过来的老人,卢正义又总是难以避免地自认为自己始终站在正义一边。
现在,看着满脸是血迹和汗渍、身上多处负伤的嘉嘉,这位土匪的总司令心里越发感觉到难受。
他很难不将这位自己眼前正在被吊着的可怜的年轻姑娘,与自己心中那位又爱又恨、一辈子也割舍不下的唯一至亲联系起来。
这令他不得不感觉,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彻底将实话完全讲解给嘉嘉。
反过来说,这样的事本身就不可以勉强,倘若撒谎或者欺瞒,岂不就完全失去了意义吗?那倒还不如现在就干干脆脆一枪把这个两个年轻人俘虏崩掉比较好。
必须完完全全,实话实说。
……
(以下是卢正义对窦嘉的讲解:)
年轻人,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们可能会很难理解,或者完全不能理解。但是我必须要说。因为我觉得我能够理解这件事。
这件事的主意,原本不是我策划的,而是我的女儿。今后如果有机会,或者你们运气好,你们或许还能再见到她。
——我知道,是你们弄伤了她,这我非常清楚。对,就是在你身边那个杨瀚小伙子弄的,我从最早的时候就知道。而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的女儿,卢山泉,现在还活着。
我当然是要报这个仇,不过我女儿一直劝我不要这么做。她说,你们这些人,有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情。她说服了我,所以请你们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这些孩子。
你们和我女儿差不多岁数。在我看来,你们全都是我们这辈人的孩子。
……但是,我们这辈人已经全都要死了。
——姑娘,之前你们在我们这片占领区里的战斗,还有刚刚你和你另外一个女战友,把我们这一片宿舍区里所有的重装甲步兵全部杀掉的事情,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在你和你那位战友面前,我们这帮老不死的东西就算是浑身披的全是铁皮,也半点用处没有。这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也不为他们感到难过,也不会对你们有什么仇恨。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可是呢,千言万语到最后,这个世界,终究是你们的。
在你们这些有变异能力的年轻人面前,我们这些人,就包括我自己在内,肯定是死路一条的。
——所以你跟我们争些什么呢?在看到你刚才屠杀我那帮老弟兄的时候,我自己都没说什么。
——优胜劣汰,自然法则,无可抗拒。
……我不会对你们复仇的。恰恰相反,我和我的女儿,主张团结你们。
可能之前你们在和我女儿,还有她手下那帮小屁孩打交道的时候,听他们说过一些他们的“理想”吧,这点我不能肯定,因为他们基本上什么情况都从来不向我做汇报的。总之,严肃起见,现在我在这里重新跟你介绍一下,我们游击队接下来的“宏伟计划”。
众所周知,你们这样年纪的年轻人,由于从小出生、长大在雾霾污染严重的城外荒漠,从你们还没出生的时候起,你们在娘胎里就已经被这些污染给弄得变异了,从而使你们这些年轻人中的相当一部分人,自打一生下来就拥有各种惊人的变异能力,也就是各种战斗天赋。
这个理论,你放心,绝对是科学的、可靠的,是我女儿认识的一群旧上海城那边跑出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们确认过的。
……这种战斗天赋,我们那里的那些知识分子们搞了一大堆什么人体实验、统计分析、调查研究之类的玩意头,我也不太懂,总之他们分析出来,一共分成两个大类,各种不同的小类;两个大类分别是“体力变异”,和“脑力变异”。
丫头,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通过之前我看到你的战斗本领,我猜,你大概和我们那边有一个姓徐的小姑娘的本事差不多。你们大概都是脑力变异,都能通过发达的大脑,探测出敌人的位置吧?不过我估计,你的本事比我们那个小徐要强不少。
(听到这里,嘉嘉明白卢正义话里指的就是土匪方面的变异女狙击手徐飞云。)
——至于这边这位小伙子(卢正义用手拍拍杨瀚的肩膀),他毫无疑问肯定是“体力变异者”了。
……现在听好了,姑娘。接下来要说的是重点。
根据那些科学家们的推测,这种因为雾霾和尘霾的污染而产生的变异,是不可逆转的基因变异,也就是说,变异了之后就不能再变回去了。这是第一点。第二点,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种变异是可以遗传下去的。
假如有两个这样的变异者,一男一女,他们生下了后代,根据那些知识分子们的猜测,他们的后代十有八九也将有遗传性的变异,而且变异的特点肯定是来自于他们的父母。
更重要的是,姑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的前提:凡是新出生在荒漠地带的年轻人,都会从娘胎里就受到变异的影响?
仔细想想看吧姑娘,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了没有?
——两个拥有变异能力的年轻人所生下来的孩子,不但可以遗传父母的变异能力,同时他们自己还可以获得自己特有的变异能力!
——“双重变异能力”!!
——而如果有两个这样的新一代,将来有一天再在一起繁衍后代的话……
……明白了吧,姑娘?
只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男女搭配,尽快尽可能多地在一起繁殖出越多越好的后代,将来总有一天,等我们这些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没用的老一辈人全部死光,这个地球上最后将只剩下你们和你们的后代、你们这些能力超强的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知不知道,对于这个地球,对于整个人类以及整个生命史来说,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
——人类将可以再一次征服这个病态的、不正常的自然环境。
——人类可以重新征服地球,可以重新建立新的文明。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