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狼头游击队土匪郝平的真实身份,知雨根本无从得知。
她当然更不可能知道,郝平竟是拥有可怕变异能力的“尘埃变异者”。
实际上,在刚才的她看来,郝平看上去似乎毫无威胁:这个小伙子年纪非常轻,长相稚气未脱,虽然身体强壮,但是由于上身不穿任何衣物,让她不禁猜测,这个孩子极有可能也是狼头游击队的土匪们抓来打算实施“配种”一类罪恶行径的受害者、牺牲品。
总之,知雨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是土匪的可能性。
她孤身一人,手持轻机枪,开始重新朝翻倒的gs8走去。
那一刻,她一心只想着再救出一个“无辜者”,却丧失了基本的谨慎和警惕。
或许可以说,是受了重伤的知雨,在经历创伤之后,头脑意志力不清醒了吧。
或者也可以认为,这是她这个人,本质上的性格弱点的体现。
……从本质上说,她目前仍然只是一个善良的普通人。
……
走到壁虎号和gs8之间空地的半路中时,知雨方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她发现,从前方传出一声响亮的、同时又是干脆利落的金属噪音。
相应地,在她身前,那辆本来已经倾覆的gs8,居然好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自己猛地晃动了一下。
“这是……”
知雨停下脚步,抬起手中的rpk轻机枪。
枪口有些微微发抖。
她看见那辆近乎成为废铁的越野武装车,又一次左右摇摆……
……然后,从后排座的窗户里,钻出了一个人。
用手电筒照射过去,知雨很清晰地看出,就是自己想要救助的那个身形健硕的小伙子。
与之前被知雨拖出车外的杨瀚一样,此人——即郝平,同样被遍地的碎玻璃碴子割得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血迹。
这些血迹在郝平赤身的身体表面,胡乱地抹出各种形状来,在头顶月光的照射下,看上去闪闪发光。
知雨并没有轻举妄动。
她没有前进。
但同时,她也没有打算开枪射击对方。
她开口问道:
“小伙子,你没事吧?”
这时候她仍然没有看出,对方刚刚的动作有什么不妥:按道理,受到巨大冲击伤害的人,不管身体多么强壮,也不可能在从车内爬出来的过程中,居然能将重达超过两吨半的gs8武装车弄得晃动不止。
——除非此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
从车内爬出之后,郝平一下子就站起来。
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
刚刚,知雨拖拽他身边两个人的动作,使得他从昏厥中逐渐醒过来。
现在随着意识的恢复和清醒,郝平的体能也马上回复到正常的水准。
不过他的神志仍然还有些不清。
——他一时还弄不清自己,以及自己身边这辆车,发生了什么事。
……
知雨大着胆子,稍稍往前迈了一步。
“小伙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又问道。
……
郝平茫然地看了知雨一眼——他听见知雨的问话,但是却不认识面前这个浑身是伤、满脸是血、拿机关枪指着自己的长发女子。
在他现在看来,面前的知雨,满头的黑发早已经散开,并且随着血迹,混乱地黏在脸上,看上去既邋遢又可怕。
出于本能,郝平对知雨产生了敌意。
他微微后退,弯下腰身,两手握拳。
——他已经在暗自发力,准备随时飞扑过去,左右两拳连续击打在对方头上。
——如果他真的出手,即使以他现在的体力状态,只要两拳打中,知雨必然将当场头颅碎裂、脑浆迸发、瞬间丧命。
可是知雨完全不知道这种危险。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让对方这“受了伤的年轻小伙子”害怕起来了。
于是,她将枪口离开郝平的身体,rpk机关枪垂下,枪口冲地。
现在,知雨已经完全无法伤害郝平了。
郝平开始准备出击。
……
……
郝平突然停了下来。
双腿发力、准备猛蹬的一瞬间,天空中的月色陡然变亮。
刚刚一直在笼罩着圆月的一团薄纱般的云层,恰好在此时离开。
月光,投射到郝平跟前数米远的地方,也就是gs8的车头旁边。
——那里有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郝平的视力非常优秀。他远远就已经认出,那人是自己的司令官、偶像、类似父亲一般的人物——也就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世界上,唯一可以向他发号施令的人,现在,头与身体相隔数米,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了无生气。
巨大的震撼出现在郝平心中。
他崩溃了。
顾不得面前的知雨,郝平像个完全失去理智的孩童一样,突然爆发出惊天狂吼,并随即转化为大哭。
泪水一股一股从他眼睛里冒出来。
他全身颤抖,发力,整个身体在瞬间以高速在空中跳跃,划破空气,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这身姿,在知雨看来,简直如同此人在地面上“瞬间移动”一般。
她惊愕地看着飞速跳跃到卢正义尸体旁的郝平,跪在尸体跟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大叫、大嚷,用她完全听不懂的话语狂呼。
……她渐渐感觉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难道,他跟卢正义认识?他难道……不会吧……”
她总算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尤其是,刚才,那小伙子瞬间的飞速移动,也令她心里警惕起来。
刚才的那种移动,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常人所为。
“在这种地方,在这种场合,一个和卢正义认识,并且像这样给他哭丧的人,又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这小伙子,只有可能是——”
知雨终于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她马上重新抬起枪口,瞄准郝平的脑袋。
郝平此时,仍在嚎啕大哭。
……
……
扳机,迟迟未能扣下。
事后,不管怎么回忆,知雨也始终不能理解,此时她自己为什么就是无法扣下右手食指指尖上那个“杀戮的开关”。
就好像她自己的神经突然断线了似的——原本如果她此时开枪的话,属于偷袭,即便强如郝平,头几枪也未必能躲得过去。
……但是,她错过了。
……而等她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矣,
……郝平,已经对她发起了致命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