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瀚的攻击,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他的拳头冲着郝平的鼻尖,超高速直线奔袭而去。
郝平自然可以看出对方的来路。
他本身的实力,要对抗杨瀚,并无问题。
但是现在,对他的战斗力起决定性作用的,已经并非那些硬实力了。
他的心理,现在已经落了下风。
——软弱只是一瞬间的事。
郝平心中,“保守”、“防御”的思维,居于心中天平的下沉一端。
——面对来袭的杀气腾腾的拳头,他已经不想在与对方拼死相争。
——他累了。他感觉自己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自己的问题没有解决。
——在解决好那些问题之前,他相信,自己无法战胜眼前这个强大的敌人。
郝平没有反击。
他仅仅只是抬起自己的右拳,挡住对方右拳来袭的去路。
两个铁拳,以常人肉眼难以看清的超高速,迎面对撞在一起。
……
一股剧烈的暴风,从杨瀚和郝平之间的空气中,如同爆炸一般开始四散喷射,并且开始发出暴躁无比的呼啸声。
知雨感觉,这两人对打所产生的狂风呼啸,甚至要比自然环境下的大风天气造成的呼啸要更加猛烈。
强烈的气流吹进壁虎号的车厢内。她不得不捂住脑袋,将整个人身体躲藏在壁虎号的方向盘和仪表板后方。
而在车外,完全焚毁的gs8车身残骸上的火焰,被激烈的风吹拂着,火情变得更加旺盛。
车外的赤红色火焰光辉,完全笼盖和照耀着一切。空气变得更烫,车外仿佛完全变成了地狱的光景。
……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自然规律是公平的。
郝平遭受到杨瀚的攻击,尽管护住了自己的要害,但是他依然被对方的巨大攻击力打得整个人朝后退去,身体如疾风般朝后滑行,掠过正在旺盛燃烧的车辆残骸,他身体卷起的强大风力,甚至还从火堆里带出了一长串无根的火焰,在空气中不停飘荡。
——而同样地,杨瀚也收到了同等的冲击力。
——这种冲击力,是他自己没有预料到的:他原本一心只想着把对方的肉体一拳击溃,却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考虑到,对方居然能够完全抵挡住他的拳头攻势。
杨瀚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动,在空中翻转着朝自己身后飞去。
在他身后,是壁虎号。
他整个人横着飞向壁虎号的挡风玻璃。
——壁虎号现在没有挡风玻璃。
——因此,他理所当然地穿越车辆挡风玻璃的窗框,直接飞进了壁虎号的驾驶室里,重重砸在车子副驾驶座上,也就是正在抱着脑袋的知雨的身边。
柔软的驾驶座,以及车辆的悬架,吸收了巨大的冲击力,保护住了杨瀚的身体。
他没有受伤,也没有昏迷,仅仅只是身体失去平衡,另外,也让他身边的知雨吓了一大跳。
……
知雨松开双手,用眼睛辨认着面前倒在座椅上的杨瀚。
车外的火焰光芒非常明亮。在红光映射下,她看出杨瀚并没有事,也没有受伤。
她看到杨瀚抬起头,一脸迷茫地注视着自己。
她冲杨瀚微笑一下。
“没事就好。”
然后,知雨听见,从车外的远方,突然响起一声奇怪的、悠长的声音。
一声悠远的哨声。
……
这突然从不知何处的远方传来的哨声,让郝平感觉非常耳熟。
更使他心中冒出亲切之感来。
——这是狼头游击队的队友,互相联络的哨声。
——周围有战友!有战友在用哨子互换着自己!
郝平艰难地从地面爬起来,用耳朵使劲倾听。
哨声再一次传来,并且开始用一种忧郁但是婉转的声调,在暗示某种信号。
他能听出,吹口哨的人,似乎中气不足,像是极度疲劳或者身负重伤。
但是对方呼唤他的意志力,是非常坚定的。
哨声的声调所蕴含的消息,被郝平听了出来:
“撤退吧。我们,回家。”
郝平深吸一口气。
——是徐飞云。
——狼头游击队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与他关系接近的人,正在呼唤他撤离。
他扭头回望前方的壁虎号。
他看见,在对方身后,乱石嶙峋的废墟堆的后方远处,似乎又有另一辆敌人的车,发出青蓝色的车灯光芒,正在朝这里接近。
——更加没有胜算了。
——他叹了口气,最后一次,攒足全身上下仅剩的力量……
……
……
车外的哨声消失了。
知雨摸出手边的9毫米防身小手枪,壮着胆子抬起头,透过窗框望向外面。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对方似乎正在被什么人呼唤着。
敌人似乎正在撤退。
他们好像已经撤退了。
“趴着别动,我先看看外面。”知雨对杨瀚小声说,然后用鼻子大力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浓烟和焦油的味道。
她右手高高举起小手枪,用脚踹开驾驶室车门,整个人跳出车外。
火堆依然在猛烈地燃烧。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变异能力土匪已经不在原地了。
——火光照射之下,那里的地面,只剩下一些稀疏的脚印,脚尖朝向远处。
——那人离开了。
除了车辆残骸燃烧产生的呼呼火声之外,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
敌人已经没有了。
……
……
身后的汽车喇叭噪音,打破了单调的环境声音。
蓝白色的车大灯,伴随一连串车轮和车头铁铲碾压、推挤残骸所发出嘈杂轰鸣,出现在知雨身后。
知雨转身回头,双手举起手枪,对准前方。
一辆汽车,用刺眼的一对车前灯朝她照射过来。
随即,车上的驾驶员像是考虑知雨的感受似的,迅速将车灯关闭了。
然后,在赤红色的火光照射下,知雨看清楚了。
白龙号回来了。它就停在自己面前。
知雨漠然地缓缓朝前走去,手里的枪,一时忘记了放下。
白龙号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从驾驶室里走出一个人来。
老张双手持着梅子的那支散弹枪,刚朝知雨举起,便又马上放下。
“队长?知雨?是你对吧?”
他将散弹枪背回肩上,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知雨身前。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将知雨手里的手枪的枪口推开,并将手枪从知雨的掌心里取出。
“队长。是我啊。别开枪。”
老张故作幽默,努力朝知雨挤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老张师傅。”
知雨松开原本拿枪的右手。
她将右手伸向老张布满血渍的粗糙面颊,用手指轻轻在上面摸了一下,想要确认自己的队员是否安全。
“我没事,队长。”老张低声说。“梅子也没事。她在车里睡得可香了。——你还好吧?”
知雨点点头。
“嘉嘉和那个小伙子呢?”老张又问。
“他们都没事。”知雨回答他。
老张深深地叹了口气。
“带我去看看他们情况怎么样吧,队长。”
然后,他双手抱住知雨的双肩,想说些什么,却又再也没力气说话了。
他们两人互相搀扶着,迎着火光,朝壁虎号走去。
夜空的东方,满月的边缘,渐渐重新开始微弱地模糊起来。
——因为天空之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最最细微的鱼肚白迹象。
(《尘世旧都》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