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旧都》第二卷?旧镇江城篇)
第一名苏醒过来的伤员是梅子。
她的身体素质,本身比嘉嘉要更好,同时也比一贯被父亲关在家里娇生惯养的杨瀚,有着更强的适应能力。
因此,在这天清晨,六点不到的时刻,梅子睁开了眼睛。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自己身边,吹拂起阵阵凉风,在这个季节里,不太常见的凉爽清风。
并非有人打开了任何通风或者制冷设施,因为,她并没有闻到任何辛辣的沙尘味道。
——是真正的,来自天地之间、大自然赋予的纯正自然空气,尽管仍难免能够闻到一股隐隐的泥浆味道,但是,在此时,这种泥浆的臭气,隐隐闻上去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有些亲切。
这种清澈洁净的空气流动,令梅子的头脑清醒起来,不断清醒、一秒更胜似一秒的清醒,最终,令她感觉到,自己的右臂开始隐隐作痛。
“呜……呼——”
她先是轻轻呻吟一下,让身体抗议一下右臂的疼痛,随后,胸中一口浊气呼出口腔,让她的肺部有机会大口呼吸在眼前穿飞的清凉晨间空气。
“这里是……”
睁开眼睛,梅子乍一看,感觉很有些惊愕。
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自己仿佛从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血腥暴力之夜,一下子突然“转移”到了眼前这完全安全的地方——
——也就是,白龙号的生活车厢。
……
清晨五点五十五分。
白龙号的车厢内,已是一片大亮。
天光洁白,夹杂一些青蓝色,以及越发抢眼的橙黄色朝阳的色彩,从车厢面朝东南方向的右侧车窗内,侧着射进来。
空气依然洁净,不过,已经有些许的尘埃重回大地。
这些尘埃并不令人生厌。因为,它们令射入车厢的阳光,形成了一道光柱。
光柱内,细尘纷飞;光柱外,光线暗淡柔和。
而在左侧的另一面,白龙号车厢的侧门开到了一半。
穿堂风吹过整个车厢。
也将整整一夜的杀戮和死亡威胁所带来的血腥气息,吹拂殆尽。
梅子从车厢座椅中醒来后,首先习惯性地用右手摸了一下腰间——
腰带还在原处。
自己的小腰包也在原处。
自己一路带来的小匕首、一直没能配上子弹的大口径左轮枪,同样安然地在原地。
只不过,她记得自己昨晚上使用过的主力武器——那把斧子,不见了。
而在她右腿侧面自制小枪套里,安插着一把五星手枪,一看就知道,是以前从土匪手中缴获来的。
梅子抽出手枪检查——动作正常,子弹在弹夹中,但枪没有上膛。
她把枪弹上膛,锁好保险,塞回枪套。
在她身体右臂的座椅靠垫上,靠着车窗玻璃,斜放着原本属于她爷爷的那把散弹枪。
散弹枪也是一样,子弹在里面,但是没有上膛。
“咔嚓”
子弹上过膛之后,梅子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令她精神振奋的新鲜味道——然后她跳下座椅,端起散弹枪。
此时,她的回忆已经全都回来了:
昨晚上,她经历了一场自加入调查团以来,最为艰难、漫长的一场恶战。
这场恶斗之中,她自己击败了大量土匪,包括多名重装甲土匪步兵。并且,她与一名身份不明的、同样拥有变异能力的女狙击手,展开了零距离厮杀。
最终结果是——
梅子望向自己的右臂。
那里被裹得严严实实,纱布和绷带捆得实在太多,几乎将她右臂捆得跟她的大腿一样粗。看上去,非常滑稽。
不过,至少现在看来,伤势已无大碍:她自己不觉得伤势很重,仅仅只是右臂有阴阴的微痛。
“再检查一下身上吧。”
她将披在自己身上、已经拉好拉链了的一件管委会工作人员专用的红色户外服拉开,脱掉,露出自己贴身穿着的衣物,左手拿枪,右手撑开贴身背心的领口,低头查看自己身体,包括前胸,肋下,腹部,腹部以下,腰后等处,并且也不忘褪下不知被谁替她穿在身上的沙黄色迷彩军裤,仔细检查自己的大腿,小腿,甚至脱下靴子,查看双脚。
除了右臂之外,梅子全身上下布满了不计其数的大小伤口,其中刮蹭和划伤最多,淤血也有几处,而腹部的一处伤口看上去最重,不过也同样已经被人用娴熟的技艺敷上了纱布和绷带,隐隐还能见到已经干涸的血渍,分布在她的肚脐附近。
然后,她重新穿好一副,放眼望去,借着车窗外明媚的晨曦,开始检查车厢内部的情况……
……
嘉嘉,以及小伙子杨瀚,分别熟睡在车厢后方翻转出来的帆布上下床的上铺和下铺。
上前略略查看了一下之后,梅子放下心来:这两位战友都在熟睡,并且身体已无大碍。
只不过,在自己追逐那个女狙击手之后,这两个人后来又遭遇了些什么经历,梅子便完全不知情了。
“以后等他们醒了,有的是时间问。”她心想。“——这么说来,一定是老张和队长救了我们……”
一想到老张和知雨二人,梅子心情马上变得热切、激动起来。
她端着枪,小心地推开左侧的车门,走出车厢——
——真是一片美景!
梅子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位于这一片大学校园废墟最北面、也是海拔最高的山法,这座山就是他们学校的“后山”。现在,白龙号和壁虎号两辆车头尾相连,车体破损严重的壁虎号,头部被一根结实的钢索绳连接在白龙号的车尾。
而在两辆车前方不远处,可以望见非常遥远的景色:周边无数起起伏伏的小山丘,线条柔和,在东侧刚刚升起的太阳的侧映下,它们一改往日的土黄色调,而全都披上了金黄色的粉状光泽。
天空淡蓝色,非常干净,也非常少见,并有极少数稀疏的白云浮在无尽远处的地平线附近。
梅子猜想,看来昨晚后半夜,天气突然莫名其妙地转好了——大雾完全不见了踪影。
尘霾还是有一些,但是空气含量暂时很少,站在山巅之上,梅子只是在地平线一带隐约看见很淡的一层淡黄色尘霾层,贴服在低空高度上。
“不知道尘霾过多久就会回来……对了,那两个人呢?”
梅子突然想到,自己出来是找人的。她端起散弹枪,四下寻找老张和知雨。
但是,周围除了两辆车外,就只剩下山顶的一小块无草土地,以及周围稀稀疏疏冒出头来的荒漠野草,别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