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队长知雨猛然间突兀地站起来,所有人都开始注视她。
之后,随着她语气陡然变得冷峻严肃,大家心中的思绪也随之收紧。
又到了知雨下达命令的时候了。
“好了,全体都有,听我口令,”知雨冷冷地对众人宣布道,“——不管你们每个人,现在心里都在想什么、都有些什么想说的话,以及想要宣泄的情绪,全都给我留到后面再说吧。现在是上午九点多,距离修整开始已经过了好几个钟头了。时间差不多该是结束远足郊游、开始工作的时候了。全体起立,大家一起把东西收拾干净。”
知雨说完,拍了一下手掌。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也全变了。
……悠闲、消停、自在、随意的修整和宣泄情绪的好时光,结束了。
“那,队长,接下来我们做什么?是直接出发,离开旧南京城吗?”梅子扶着依然情绪悲怆的嘉嘉一起站起来,然后问知雨道。
“怎么可能?别忘了,我们刚刚才打过一夜的恶战。”知雨回答她,“我们的武器弹药需要统计和搜集,我们的服装需要更换,我们的物资和食品需要补充。还有,白龙号和壁虎号都受损较重,壁虎号尤其严重,它们需要检修和保养,电力也需要补充到位。——等着我们去做的事情多得很,闲不住大家。”
说罢,知雨将目光移向嘉嘉。
“嘉嘉,”她严肃地说道,“至于你想要退出调查团的申请,我暂时还不能给你答复。现在我需要你先陪我们一起完成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善后工作,然后,我们再专门讨论你的问题。”
“对了,小杨,”她也没有忘记了杨瀚。“——你也跟我们一起行动。你天生也是要离开这里回家的,在到家之前,我想请你协助我们的工作,最后如果你还坚持要回家,我们会派车送你回去。你能同意吗?”
杨瀚茫然地望向知雨,嘴里喃喃地好像要说些什么话。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说出来,而只是沉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好了,我们出发,先回到车子那边去。老张师傅,请你快一些。”知雨对正在弯腰收拾食物和餐具的老张说道。
……
平心而论,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是,知雨突然起来的话锋改变,其实是正确的做法。
不管队员们愿意不愿意接受,强行指派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让他们去干,通过完成工作任务,设法稳定他们已经相当浮动的人心,安抚他们脆弱、受伤的情绪,转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将有可能威胁到队伍团结稳定的不安定因素控制在萌芽阶段——这是堪称高明的管理技巧。
不过最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行为本身,绝非知雨刻意设计出来的。
这是在她大闷了一口白酒之后,在半醉半醒之间,从心中自然而然、自己自动涌出的决定,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理性思考和研究、琢磨。
可以如此认为:知雨这一次半梦半醒的下意识举动,或许可能是她内心深处,某种类似那些年轻的尘埃变异者一般的异能之体现——只不过,在她身上,这种“异能”是体现在情商、体现在领导力上的。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在以后漫长的旅程和岁月中,知雨,以及她身边的战友们,曾多次有过这样的猜测——但也一直都只停留在猜测的阶段。
并且,即便这种猜测真的成立,与其他变异者身上那种不成熟的、自发性的、本能性的“异能”类似,知雨身上的这种能力,也有着根本性的局限:
因为,这种能力并不是靠理智和逻辑手段习得的真正知识和技能,不包含人类作为社会动物所特有的情感要素,更不可能包涵只有少数人才会拥有的理想主义信仰成分。这能力,仅仅只是另一种生物本能,一种为了集体的生死存亡而自动出现的集体生存本能。
“短视”,是这种生物本能最严重的缺陷。
——此时的知雨,仅仅只是知道现在该干什么。而当她说到的那些修整、准备工作完成之后,该如何劝说嘉嘉留下,如何劝说杨瀚加入调查团,如何安抚梅子乃至老张受伤和疲惫的身心,此时的知雨心中根本就一窍不通。
她头脑晕晕沉沉,根本就考虑不到那么远……
……
回到两辆车身边之后,老张自告奋勇,要求由自己驾驶白龙号,因为在所有人会开车的人当中,老张的酒量最好,酒也喝得最少,意识最清晰。
杨瀚则压根就不会开车,他其实这辈子压根也就没怎么接触过汽车。
由于只有老张一个人能妥善地开车,因此壁虎号就被维持在原来的状态上——它车头被硬质连接杆固定在壁虎号的车尾,一路上必须由白龙号拖行。
壁虎号本身的状态就已经不太好,伤痕累累,到处漏油渗油,挡风玻璃和车门都已经严重破损,且电池的电力也所剩不多了。在知雨的批准下,最后决定让梅子坐在壁虎号驾驶座上,负责控制被拖行的壁虎号——被拖行的后车当然还是需要一个驾驶员以策安全的。至于彻底破损的车门和挡风玻璃,则临时用帆布和防风布遮盖起来。
并且,梅子还要在拖行过程中随时观察和感受壁虎号各处的状态,帮助她判断出这辆车的具体受损状况;拖行期间,壁虎号车头的发电涡轮也打开着,正好可以趁这机会补充一些电力。
这些活儿,对于梅子来说可谓手到擒来。实际上,一开始她还努力要求由自己去驾驶白龙号……她的驾驶技术当然很不错,不过由于酒喝得太多,知雨还是很明确地回绝了她的自告奋勇。
“你在后面也别闲着,”大家临上车前,知雨对梅子叮嘱道:“两辆车后方万一要有什么敌人,或者野生动物追杀过来,你必须第一时间发现——你得随时保持警惕,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啦。不过……野生动物?队长,你不会认为那个你说的什么‘驯化野狼的小女孩’还会出现吧?”梅子笑着回答她。
知雨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白龙号,锁好了车门。
车队原地掉头,由老张牵头,两辆车开始沿着蜿蜒曲折、坡度不大的下山道路进发。
安排梅子在车后警戒是有原因的。
一上车,知雨就安排嘉嘉跟自己一起坐在车内小桌板旁的沙发椅上;杨瀚则被她们领到车后的架子床上小憩。
在这一路上,知雨和嘉嘉坐在白龙号车厢里,并非无所事事。她俩有重要的工作需要立刻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