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衣男子抱出的小女孩脸色黝黑,表情惊恐,感觉就像要被调查团吓哭了似的;但她强行忍住,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并且瞪圆双眼,看着调查团这五个队员。
五个队员也看着这小女孩。
结论已经在他们每个人心中被作出了——这个黑衣男子,不是土匪。
专业的土匪,不可能独自一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现在自己家以外的地方。
但他的身份,还是很令人感到不解,以及不安。
老张率先开口:“你头上的帽子,能摘下来吗?”同时双手并不肯放松,既没有把枪放在地上,也没有把枪背在肩后。他还是习惯万事都小心谨慎为好。
——万一也有那种疯狂到拿小孩子当幌子的亡命之徒呢?
黑衣男子僵立几秒,然后将怀中的孩子换到右臂来抱,左手抬起来掀掉头上的连帽衫的风雨帽子。
……
面前这个高瘦男人的脸,让调查团每个人见了都过目难忘。
此人浓眉大眼,脸型瘦长,看上去倒是挺俊朗的,但皮肤发黑发粗,头发粗短散乱,且额头和面颊上都布满了各种细小的伤痕,尤其右嘴角一带,有一团长期擦伤不愈导致的淤血,使那里的皮肤有些肿起来。
此外,这人表情也令人感觉奇怪:他时刻耷拉着眉毛,一脸愁容始终不散,但嘴角却不时挂着某种类似坏笑或者嘲讽一般的微妙表情。
从年龄判断,此人年岁至少超过三十,有可能有三十五岁了,明显比老张还要更显得沧桑。
而从年龄判读,这男子怀中的女孩,便有可能是他的女儿了。
“你是谁?从哪来的?”老张问他。
他的嘴角一样,一股嘲讽的神情在脸上闪现,仿佛听到了一句非常可笑的话似的。
“这话该我问你们吧。”他轮流看着调查团几个人,问道:“你们是谁?从哪来的?闯进来要干什么?……还把我的门闩也撞坏了。年轻人,有点大力气就了不得了?”
老张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有些窝火;但知雨马上敏锐地觉察出,此人并不简单。
——听这话,这人似乎对刚才梅子的变异神力毫不惊讶?
她跨一步,挡在老张面前,伸手悄悄碰一下老张的腰,意思是要由自己来与对方接触。
于是老张后退一步,站在知雨斜后方,随时准备着应付不测。
“这位先生您好,对不起,深更半夜打扰您和这位小朋友了。——噢对,还把您家的门给搞坏了。实在抱歉。我们会赔偿的。”
知雨尽可能把语气弄得温柔缓和一些,这也是她擅长之处,毕竟目前双方的气氛实在太过于紧张了。
“——我们几个人,是从南京管委会来的官方采访团,顺道途经此地,正好遇上夜间尘霾风暴,因为是意外情况,非常紧急,所以不得已才临时停在这里,想找个房子避一下风尘,真是抱歉,请您多包涵,请问您是否可以允许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晚?只需要几个小时,等天亮之后我们就会离开。”
这段话,知雨一直是陪着笑脸讲完的,态度也极其诚恳。
然而,黑衣男子脸上的嘲讽表情,不但没有消解,反而变得更加怪异和明显,几乎快要苦笑出来似的。
他皱起眉头,撇着嘴,冷笑两声,对知雨说道:
“这位姑娘,你当我是白痴吗?还是说你自己是白痴?”
这句话把知雨弄得顿时一愣,知雨身后几个人听了,立马脸色黑了下来。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连我女儿都知道你在撒谎。对吧,小妮,你说说看,你面前这个阿姨是什么人?”他特意逗弄怀里的短头发小女孩。
这短头发小女孩比他说话更加难听,直接眉毛倒竖,举手指着知雨的脸,尖声说道:
“爸爸,他们是坏人!他们是土匪!”
这句话,让知雨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说归说,小妮,说话的时候不准拿手指着别人。”黑衣男子把女孩放在地上,挡在自己腿后,嘲弄般地看着调查团几个人,讥讽道:“丫头,你只说对了一般。他们这群人不一定是土匪,但也绝不是好人。”
不是土匪,但也不是好人?——听到这句话,老张心头突然有一丝触动:这结论,似乎不久前那家车厂的老板也曾做出过类似的。
“喂你这老头,你他妈说话别太过分了!谁不是好人啊?!”
梅子忍不住烦躁,张嘴骂道。老张马上过去摁住她的肩膀。
黑衣男子重新将肩上的折叠单体弓拿在手里。
“姑娘,”他看着知雨说道,“你刚才这番话简直就是漏洞百出。你说你们几个是从旧南京城管委会来的采访团,那就是说,你们几个是管委会电视台的记者咯?你们既然是记者,为什么这么晚了你们不早早找地方过夜,凌晨一两点钟开着车子冒着风暴走这条路?管委会的记者难道不知道每天晚上会刮沙尘暴?就算是你们赶路也好,如果真的没地方住,你们为什么不住在车子里,要跑来我这个地方抢房子?你们自己难道不是开着房车过来的吗?——再看看你们几个的样子,五个人头上脸上手上全是伤,而且还都是心伤,衣服鞋子全是沙土,手里的武器拿得一个比一个熟练,土匪都不一定有你们这种战斗素质。还有你们的车子,改装得比武装车还厉害,这副样子你想让我相信你们是管委会的记者?”
他指着梅子和杨瀚说道:“刚刚踹门的这个短头发姑娘,还有躲在最后面的那个小伙子,你们两个人是变异过的吧?力气大吧?哼,一看你们俩就不是大城市人,你们怎么可能进得了电视台?还有你也是,”他又指指老张,“你这位兄弟更厉害,一看就是老在江湖上混的,这五个人里面,就数你最像土匪了。……你们这样的几个人,拿着枪舞着拳头破门闯进来,然后跟我说要请求我让你们住一晚上,你们真的当我是白痴?还是说你们几个吃定我和我女儿,如果我们不同意,你们就——就开枪?是不是打算这么做你们?
“我就想请问你们这些‘城里人’,这些‘记者’们一句:如果换成你们自己,你们住在这里好好的,突然有一群像你们这样的人拿着枪冲进来,你们自己又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说:‘哎呦,这群人这么野蛮’??”
这一席冷嘲热讽,说得梅子暴怒不已。她忍无可忍,冲出队列,来到黑衣男子面前,“哗啦”一声给猎枪上膛,枪口直接对准对方脑袋:“你说的对,我们就是他妈的野蛮人,就是他妈的城外人,怎么样?别的我不管,就冲你这张臭嘴,老娘就忍不住要干你!!”
黑衣男子脸上的嘲讽神情停滞了一下,而他身后的小女孩则害怕得抱住他双腿,将自己脸埋了起来。
——不好,要坏事!老张大惊。他刚要开口喊梅子回来,突然间就听知雨怒吼一声:
“孙梅,你干什么??!!马上给我滚回来!!把枪放下!!这是命令!!!”
“队长,我实在是忍不——”
“给我滚回来听见没有!!!你看看你现在这是副什么样子??你真把自己混同于一个土匪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