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昏暗的地下审讯室内,一只破旧的木椅上坐着一位身套头罩的人。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扶着椅子把手上的手不住的颤抖。地面上沾染着难以轻易观察到的血迹,很显然刚才这名犯人经历了某种审讯。
“你叫什么名字?”考虑到对方很有可能是矮人族的族人,为了避免产生国家之间种族的坏影响,就不先考虑把他的头套摘下来。这样子即便是矮人问起话来就说我们还不知道。如此甩锅大法除了人类委实还没有其他种族能够想出来。
“最后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教官的脸庞很是僵死,对付这种不要命的犯人教官显然是最佳的审讯员。光是气势就能够活活把一个人逼死。
“艾尔茨·沃顿。”艾尔茨小声说道。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审讯后他也已经显得有些虚弱了。他在心中暗自想到眼前的这群人怎么这么不讲信用,明明他都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放过他。这群人怎么一个个都狡猾的像老狐狸一样。
“你为什么要潜入城主府中偷取机密资料?”教官的瞳孔缩小成一个黑点,问出了这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因为我是一名赏金猎人。有人雇佣我潜入城主府当中偷取那一份机密资料。”艾尔茨说道。
“是谁指派你的?”教官紧紧逼问。气氛忽然低沉了下来,艾尔茨陷入了沉默。
“你不想说是吧?你在最后还在想着偷袭我们是吧??矮人艾尔茨·沃顿。不要以为你是矮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这一件事情上,你们矮人理亏。”教官冷冷地说道,他伸出了他那枯树般的手掌,双指之间夹着一个微小的金属球,“轰天雷。是只有一些传说中的锻造宗师宗匠级别的大师才能够锻造出来的吧??你们矮人族的宗匠好像也就只有那么几千个了。我们吧这件事情跟你们矮人皇室交涉一下,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连带着你背后那个所谓的雇佣你的人——或者说,你的动机和你的目标就暴露了。”教官双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的脸贴近艾尔茨,距离艾尔茨的脸庞仅仅只有十几厘米。他的双眼直视着艾尔茨头罩下躲闪的眼神,犹如老鹰一般,把玩自己掌心中的猎物。
“赏金猎人啊。”教官忽然间轻声说道,“好好招待一下吧。”
“啊啊啊啊啊!!!!!”教官逐渐走出审讯室,铁门重重关上,隔绝了那一道凄惨的声音。
“教官!”见到教官走过来,莱蒙猛地站起身来,旁边的几个人也一同站了起来,只不过,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其中还有一人甚至按着自己的腹部,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一样。
“没事,想吐出来就吐出来吧。”教官冷着脸色,缓缓说道。得到指示的众人如释重负,迅速走出地下这压抑的环境,走到外围呕吐起来。莱蒙强行忍住内心那不断突破心理防线的罪恶与反感,开口问道:“教官,为什么吗,要这,这样对他?”
“感到不能忍受对吧。”教官坐了下来,挥挥手,也示意他们坐下。教官拿起一块面包,那面包很硬,没有任何的味道可言,仅仅只是用来补充体力的食物而已。教官一口咬下,面包被吞下了大半。
“我已开始,也很难受。”教官像是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是当上了一名士兵。我们抓住了一名很重要的犯人。他的罪名更加深重,他犯的罪。”
“叫做故意杀人罪。死在他手里的,包括皇室一人,士兵三十七人,平民七十一人。想必百人斩这种词语,就是形容他的吧。后来我们不断审讯着他,鞭打着他,让他承认自己的罪行,以及他背后的一个杀手势力。纵然他的罪孽深重,可是那一声凄惨的喊叫,却是我们的内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我们也承受不住。”教官阴沉着脸,他拿住面包的手一阵颤抖,“索性我承受下来了,我最终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士兵,最后当上了你们的教官。”
“拿起刀,就再也放不下了。你们可以放下爱情,一件自己喜欢的物品,或者自己的愿望。但是刀这种东西,拿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了。当你的双手被鲜血玷污之后,你已经不再是你了。准确的说,那个过去的你已经死了。所以,适应现在吧。最后给你们一个忠告,你们以后还要跟不少冷血的人打交道,如果你们仍然这样子,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死谁生了。”
“我们是军人,亦是挥刀的武士。武士的命运,永远只有杀与被杀。”教官忽然间起身,逐渐远去。
所有人看向桌子上的面包,他已经化为了粉末。
“莱蒙。”艾德曼的心情很低落。他是个非常著名的开心果,但是在这种如此沉重的事实面前他开心不起来。这怎么让人开心啊,做着这种罪孽的事实,承受带来的愧疚与负罪之感。他们真的能够做到。
“恩。我知道了。”莱蒙小声地说道,声音低而微弱,微弱的根本听不见,“我有点累了。你们呢?”
“也有点。”理查德开口说道,他的心情也很低落。哪怕是在那一次跟那小偷对打的时候面临死亡的威胁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这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而出的感觉,这感觉并不好受,就好像一只无情的大手,狠狠掐住了你的心脏。你不安你彷徨,你承受着那种负罪感,犹如背着地狱在奔跑。
“哪怕是用刀在别人身上切开伤口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艾德曼低下了自己的头,塞到了手臂里面,只有这样子他才能够感觉到一丝温暖,“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错的是我,还是这个残酷的世界?
“呼。”莱蒙小声地叹气,他作为第一分队的队长,此时此刻他无法做到冷静安慰队员,安抚他们焦躁不安的灵魂,他哭了,眼泪无声无息浸湿了他的衣角和他的袖子。
“莱蒙。”戮狩的声音忽然间传来,所有人的眼眸忽然一亮,像是找到了什么救星一样所有人立刻抬起头,看着那藏匿在黑暗当中的身影。
“你好了??”莱蒙惊喜的问道。虽然说莱蒙才是他们队伍中的队长,但是不知不觉间戮狩已经变成他们队伍的灵魂,无论是在平常的队伍训练之中还是在平常的执行任务之中,戮狩始终是队员的精神领袖。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
“恩,好了吧。”戮狩的话语依旧是那么的少,即便是他在苏醒之后这一点依然没有改变,“你们很失落?”
“我们,承受不住心中内心的负罪感。”理查德的语气很是低落。
“没有关系。”戮狩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这张桌子旁边,拉开一张椅子,小心坐下。他身上还有几处骨头没有接上,虽然说身体再帮他无时无刻修补,但是现在能不乱动就不要乱动。小心为妙。
“你们一直很疑惑我为什么会砸进来的吧?”戮狩带了好几葫芦的酒,扔在桌子上,“知道你们这群人爱喝酒。这是青莲酒,味道清淡后劲足,尝尝吧。”他一坐下,话就忽然变多了,他对于眼前这帮子人有着某种名为兄弟义气的情绪。
“谢了。”所有人正愁没有地方发泄,赶紧把那酒葫芦抓过来,一个个不要命地灌了下去。
“那一天,我逃离巨兽攻击的时候,有一块巨石飞在我旁边。他是被巨兽打飞的。那一块巨石原先是城墙上的一块巨石,然后被打飞了。准确地说,是被巨兽一脚踢飞的。前面是一大片的住宅区。根据对巨石的飞行轨迹的预测,不难判断出巨石最终会砸在住宅区里面。那个时候,肯定会死很多人。”
“我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利用身上的加速器与喷射器,加上绳索把巨石强行拉倒下面。改变飞行轨迹。可是下面同样有着不少居民。他们正在逃亡。我这鬼死的视力,将他们脸上的惊恐看的一清二楚。我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我做出了抉择,所以我把绳索发射出去,嵌入到了巨石当中,喷射器被我超负荷运转,加上加速器的作用,我最终把巨石拖到了地面上。但同样的,地面上逃亡的居民全部死亡,无一幸免。我飞在上面,听他们的痛苦的呐喊,就像是地狱的怨灵对着天堂不甘地嘶吼。我不知道我自己干嘛了,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这算是救人还是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我的姿势出现了调整失误。”
“你们都知道一旦我们在飞行过程中姿势调整失误,将会导致自己死亡的严重后果。我没有办法,所以我选择使用最为惊险的办法让我回到新兵营,那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撞过去。而在此之前,看着那些逃亡的人们,我的心情无法平静,我做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那就是贴着墙壁滑行,磨破了我的肩膀,用痛苦掩盖我内心的懦弱。最后我飞到了新兵营的大门前,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从上方飞起来降落在新兵营里面,过猛的加速度会瞬间折断我的绳索,没有了绳索,我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风筝还好,我就会直接掉在地上摔死。所以我选择从正门,用自己的身体砸进去。这样说不定还会有着一线生机。”
戮狩说的很是清淡,但是坐在他旁边的人却是能够从戮狩的话语当中听出当时情况的危急,他们也不由得对戮狩在那种情况下的当机立断感到佩服。换作是他们,估计就直接嗝屁了吧。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我当时的做法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我间接杀死了一群人,同时也因此挽救了另外一群人。我是拯救住宅区居民的救世主,也是亲手杀死脚下平民的恶魔。”
“直到后面教官忽然找到我,他对我说了一句让我印象很深刻的话。握着刀,就要做好杀与被杀的觉悟。教官的话像是朴实无华而又威力巨大的一刀,狠狠劈在了我的内心。我们再加入新兵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做好了必死的觉悟。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这个世界最终的和平。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最终的和平。我们是握刀的武士,我们加入新兵营之后就是握刀的武士。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就用刀狠狠地劈开面前的道路,所有的罪孽让我们承担,我们还给后代一片明亮的天空。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所在,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戮狩狠狠地把酒葫芦砸在桌子上,小声说道。
“所有的罪孽就让我们承担,我们还给后代一片明亮的天空。。。。。。。”艾德曼小声地呢喃着这一句话,不断地重复着。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明亮,他激动地站起身子,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开口对着戮狩说道:“戮狩,多谢你的开导。”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戮狩也站了起来,他们的右手狠狠砸在自己的胸膛处,这是莱蒙的礼仪,也是他们的礼仪,他们的一个约定:“为了人类,必胜!让我们承担一切的罪孽!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的使命!!”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这一刻名为罪孽的东西从他们的心里悄然流逝,他们的内心变得坚定无比。教官站在阴影之中,眼神划过淡淡的欣慰。
只有内心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面前的这些年轻人,明显是要比当年的自己要做的更好。他们已经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同时还明白了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与意义,甚至是他们的使命,这一点对于他们这些还在迷茫的年轻人来说,无疑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教官会会退后,消失在了阴影之中。他心中清楚,未来黄昏大陆,必然是这写年轻人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