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梓山过去了,福庙也就到了。
从离开国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月半了,福庙就在眼前了,一路上的风雨也让他们的心沉了下来,只为上官灵溪祈福而来。
福庙,是前珏和高袁百姓祈福的地方,不同于其他庙宇,前来福庙祈福的人很少很少,福庙之祈福,祈的是福,难的是人,大都是些生活里出现了过不去的坎儿,才没有办法的来到福庙虔诚的祈一福,求一个心里安慰的继续生活下去,至于他的灵验程度,都只是自己硬着头皮努力向前的把日子过好罢了。
“小袋,前面就到了。”
高纬杭说的很轻,满是希望和真诚。
“嗯,纬杭兄,终于到了。”
袋聆天驾着马缓慢的行驶着,怕一快就走过了站。
“慢点。”
福庙,红色的外墙里面包裹着金色的神像,一座不大的院子里面,种了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大树,繁盛的枝叶为福庙遮风避雨解暑降温。
福庙门前没有像古庙那样凶神恶煞之中隐藏着些许善良的石雕,福庙门前,什么雕像也没有,就连门上面的牌匾,也是简简单单的刻上去的两个字——福庙。
弯弯曲曲的一条小路进了福庙的门里直通正屋。
屋子里很简单,只有一位老者,拿着一根从老树上面折下来的树枝在房间里认真的念着些听不懂的话语。
高纬杭走在前面的慢慢上前,袋聆天跟在身后一步一步的走着,袁微翎紧紧的拉着安倾的手,本是温暖的气候,安倾的手还是冰冰凉的。
“前辈打扰。”
高纬杭朝着念语的老者九十度鞠躬的说。
老者没有转身,也没有停下来说话,像高纬杭没有说过话一样继续念着听不懂的话语。
高纬杭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屋子里面,只有老者的声音,树枝在他手里晃动,本该是硬硬的,仿佛赋予了魔力变得像一条绳子一样。
“公子,几人啊?”
老者念完之后,轻轻的问了一句。
“晚辈见过前辈,四人前来祈福。”高纬杭说到。
“四人……四人啊!”
老者手里的树枝又变成一根拐杖,撑着老者转过身来。
一张看尽天下沧桑的脸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大抵是两眼看过的都是些人间至苦之事,感受的都是些悲伤之情,才会让那张脸写尽了天下的沧桑道出了人间的疾苦吧。
老者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高纬杭,而是安倾,穿了一身白色衣裙的安倾,这以前来福庙里的人,可都没有一个穿过一身纯白色的衣服。
“公子,为何事而来?”
老者把眼睛转到高纬杭,在老者眼睛里,看得出来的悲情。
“前辈,晚辈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前来,妹妹染病,前来祈福。”
老者把树枝点了一下高纬杭的脚,又点了点袋聆天袁微翎的脚,到了安倾在脚上顿了一下点了下去。
“跟我来吧。”
老者把一只手放在墙壁上面,轻轻的划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最后一笔划完,墙就变成了门打开了。
“紧跟着我。”
高纬杭连忙跟在老者的身后,一路五人的走进门去,门自动关上了,像大殿里的屏风。
门的背后,是那座金色神像,高高的面目凝重的向下俯视每一个祈福的人,手里拿的和老者一模一样的树枝,放在胸膛。
老者看看天上的太阳,看不出什么异常,带着不安的说到“公子,请告诉我公子妹妹的名字。”
“上官灵溪。”
高纬杭轻轻的说,言语之中的痛都被老者吸收了去。
“公子,只有一人祈福吗?”
“前辈,四人一起。”
“好……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无杂念,想着被祈福之人,跟着我念。”
高纬杭他们按照老者的说法去做,合十了手掌,闭上眼睛脑子里只有上官灵溪,这对他们来讲一点也不难,初心未变,杂念自然不来扰,只是安倾闭得上眼睛,抛不开杂念。
“上官灵溪,染病祈福,上官灵溪,病痛全无,上官灵溪,神像接纳。”
“上官灵溪,染病祈福,上官灵溪,病痛全无,上官灵溪,神像接纳。”
高纬杭他们跟着老者念了两遍,老者拿着树枝在神像身边走了一圈,跪下去,用饱含着沧桑悲痛的额头重重的叩在神像的脚下。
“公子,请回。”
老者起身来,拿着树枝指着来时的门淡淡的说。
“晚辈谢过前辈。”
高纬杭走了出去,门自动的打开,又自动的关闭,老者跟在安倾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老者抿抿嘴喊住了将要踏出正屋的高纬杭“公子,请留步。”
老者在这里几十年,来祈福的人虽不是浩瀚如烟,但也绝非寥若星辰。但被老者喊住留步的人,只有两个。
高纬杭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朝老者鞠一躬的向前走去。
“公子,坐下来聊聊吧。”
老者很平静的说,风吹过海面没有波澜。
高纬杭点点头,和老者一起坐在地上,袋聆天袁微翎安倾依次坐在高纬杭的身边。
“公子怎么称呼?”
“前辈,晚辈高纬杭。”
“高纬杭……高纬杭……”老者慢慢的说到,点点头“不错了,高纬杭……老朽还记得……”
老者的这句话,让高纬杭有些纳闷,高纬杭快速回忆着在哪里见过这位老者,关于老者的记忆,高纬杭寻不到,但老者关于高纬杭的记忆,老者寻得到。
“公子,想必就是当今高袁盛世的王了吧。”
高纬杭微微点头,在福庙里,高纬杭不能隐瞒,必须如实相告。
“前辈,敢问前辈可是和晚辈见过?”
老者摇摇头,一直悲情的脸上开始有一点微笑,人世间真的有至真至诚的情,彼此不相忘的牵挂,千万年难寻。
“公子,想必高公子定会认识张歌张公子吧!”
老者微笑着说着这句话,讲出张歌的名字。
高纬杭呆了一下,高纬杭知道了张歌来过福庙,为他为他们祈福过。
高纬杭点点头“前辈,张歌何时来过?”
老者微笑的脸只是那么一瞬间“公子,老天爷不让你们相见是有道理的……”老者摇摇头“张歌张公子很久之前来过的,老朽还记得,张歌张公子当年祈福的人很多,一个一个的接一个,还特地的叮嘱老朽,一定要帮他的纬杭兄实现大同世界啊!”
老朽说起来很平淡,大概脸上的悲伤已经不能让他内心再起波澜了。
“张歌张公子,还讲起了你们的故事,老朽听后,便自作主张的给张公子加了一条祈福内容,老朽祈福……张歌和高纬杭终有一天会相见。”
老者说完了,很平淡,眼睛顺着小路向远方而去。
高纬杭听完了,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下来“晚辈高纬杭,谢过前辈。”
老者没说话,还是看着远方,看着天上的太阳。
“你们很像,你们终会想见的。”
老者说的很轻,很真。
高纬抬起头来,不想再让泪水流出,望着房梁,好似能够看得到张歌很多年之前还是那个背着剑的少年,来到这里给高袁祈福,给老者讲起有他的故事。
安倾看到高纬杭流泪,心里很难受,不忍这样抬着头眼泪还能流出来的高纬杭,开口轻叫。
“纬杭哥哥……”
还没等安倾说出下一个字,天变成了黑昼,太阳一瞬间不见了踪影,被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东西遮盖住了,小路、屋子、神像还有他们通通处于黑暗之中,彼此看不到。
老者心里的不安得到了解释,反倒很平静,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看着黑了的天。
高纬杭袁微翎自然是知道这是日食,安静的屋子里没有去打破,安倾很怕,怕神像知道了上官灵溪事情的缘由,让天上的怪物把她捉去,安倾紧紧抓着袁微翎的胳膊,闭着眼睛不去看一片漆黑的发颤。
袋聆天也很平静,尽管不知道因为什么。
日食过去了,安倾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外界再光明,内心的黑暗也会带来恐惧。
“公子,老朽有句话要讲于公子听啊!”
老者还是很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前辈请讲。”
“公子,这福庙是连同天庭之地,数百年来从未出现过身穿白衣的人前来祈福啊!”老者开始激动起来,手上的树枝变成铁般重重的打在地上“这黑吞太阳就是惩罚啊!惩罚啊!”
老者越说声音越大,脸上的沧桑全都跑没了一样怒视着安倾。
安倾怕得很,听到老者这样一说,心里更加害怕,发抖的厉害,想要跪下去在神像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过,其实只是不想过早的死去罢了。
“前辈,恕晚辈直言,这黑吞太阳是自然现象,他叫日食,不是什么惩罚。”高纬杭伸手平静下老者继续说到“前辈,想必张歌也提及过我的过去,想必前辈也知道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所以,还请前辈相信晚辈之言。”
高纬杭的这些话,给了安倾巨大的定心丸,漂浮在狂风巨浪里的心开始稳下来,身体也不那么颤了,想试着开口说话,却又害怕那怪物把她捉去。
老朽又回归到了沧桑的脸平静下来的心开始相信高纬杭说的话。
“公子,老朽记得那些关于公子的事情……老朽也相信公子所说……只是,这白衣姑娘是对神像的大不敬,还请姑娘给神像道歉。”
老者说着,便起身在墙上划着符号。
“安倾,没事,姐姐陪你去。”
一扇门又出现在眼前,安倾有些害怕的走进去。
“姑娘不便进去。”
袁微翎被老朽拦在门外,慢慢的松开安倾的手,点点头告诉安倾没有什么。
安倾发抖的走到神像脚下,想要跪下去,双腿里装了钢筋的僵僵的,发颤的嘴唇里吐出来一句道歉“神……神像……小……小女子无意冒犯……对不起……”
安倾说完赶快转身的逃离,坐到原先的位置上面“纬杭哥哥……真的……没事吗?”
“安倾,相信哥哥,没事的。”
的确没事,安倾相信高纬杭,她已经说了好几句话了,太阳也没有消失,天也没有变黑怪兽也没有再来,安倾悬着的心终于稳下来,脸上也不在有恐惧的神情,打了镇定剂一样身体不在发抖,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公子,请回吧。”
老者用树枝指着蜿蜒曲折的小路说着,便又对着墙壁念起了他们听不懂的话语。
高纬杭看看老者,鞠了一躬的离开。
祈福就这样结束了,不曾想到会有日食发生,也不曾想到张歌会到过这里,高纬杭感觉不出来张歌的来过得痕迹,时间太久了,痕迹早已经被风刮没了,感情却没有,对张歌的念想,高纬杭一年深过一年,张歌对于高纬杭,胜过知己,情同手足。
谁也不曾提起刚才的事情,这件事情就像是从他们的记忆里抹去一样,安倾还是之前的样子,高纬杭袁微翎也是之前的样子,没有因为祈福而变得内心轻松起来,袋聆天也一样的,还是那么喜欢着安倾,向往着未来。
“慢点。”
高纬杭扶着袁微翎扶着安倾上了马车,他们要到下一个驿站去,他们要返程回国都了。
“小袋,走慢一点,驿站就在前面。”
“得嘞!纬杭兄!”
离开了福庙,担忧没有少一点,思念反倒加深了。
天还是那个天空,太阳依旧挂在天上,光芒四射着照耀大地,风儿还是那样暖,里面带着花香的味道。
这个时候,不知道张歌会在哪里,会不会心有灵犀的感受得到高纬杭曾到过他去过的福庙,曾走过他走的路,曾见过他之前见过的老者。
高纬杭相信老者说的,他和张歌会再见的,六年不见,就十二年,十二年不见,就二十四年,哪怕到了他们即将告别人世间走到天堂去的时刻,他们再相见,也还是会像年轻的时候,张歌喊他一声纬杭兄,高纬杭露着只剩下牙龈的嘴喊一句:张歌啊,你老了。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对方的生活,一直在对方的心里,心在一起就好了,这是高纬杭对张歌说的,也是张歌对高纬杭说的,他们的心一直在一起,一直在那个大同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