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铮先前瞥到那中年男子手中一闪而逝的“月白无形”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此人看似狼狈逃离,但还是随时做好进攻准备,实在是一个处乱不惊之人。
但当时这多出的一份注意,就足以让陈铮于燕舞之前反应过来。
虽然因为陈铮见到男子出手时的提醒不够迅速,那提醒的时机已经是稍微有些晚了,但还是让燕舞侧身躲避了一下,让开了左胸要害。
但……妖血之毒!?
陈铮没有考虑逃跑这种脱虎送狼的选项,而是当机立断,飞速上前。
他低头一看,就见燕舞右边胸口处的衣甲已经被划开一个口子,但此刻那白嫩肌肤之上的长长创口处却是没有鲜血流出,反而有一个漆黑如墨的圆点,一股张牙舞爪的漆黑雾气从那圆点之上慢慢升腾起伏着。
陈铮刚刚举起手中“月白无形”的功夫,那漆黑圆点已是如墨水一般呈现扩散之势,像是……像是要变成一个漆黑圆环!
“快……快……”
燕舞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起来,甚至有些像野兽低沉的吼声!
而不仅如此,其眼神也不再明亮,显得有些直愣愣的,那深处像是隐藏了一股极度的疯狂……
陈铮见身下之人已是开始颤抖,赶忙手刃并用,撕扯开了燕舞右胸前的皮甲。
雪白之色在此刻的深夜有些晃眼,但此景对前世早就百经历练的陈铮来说,已是无法带来任何感官上的刺激,他毫不犹豫,就要用“月白无形”生生割掉燕舞右胸受创的部位!
但就在此时,被陈铮压在身下的燕舞像是到了一个临界的点,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已经不是颤抖,而是如同被巨大力量压缩的弹簧一般动了一下!
陈铮的“月白无形”没能刺下去,反而是整个压在燕舞身上的身体被带的一歪!
那力量毕竟出自一个剑士之手,直让陈铮手中的“月白无形”脱手飞出,同时,其右手也恰好按在了燕舞的受创之处……
而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那漆黑如墨的雾气却是与黑点一起……慢慢消失,进入了陈铮右手上的圆环之内……而燕舞的颤抖,也在此时完全消失,女子的眼神再次变得明亮起来。
在那如墨雾气化入陈铮右手之时,他只感到身体一个激灵,而后思绪翻腾,却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此刻见燕舞不知为何已现好转迹象,陈铮赶忙就要抽手起身,毕竟此刻还有大敌当前,况且自己右手抓着的部位实在是有些不妥。
可身下女子像是感觉到了陈铮的意图,一把伸出右手,握紧了陈铮的手腕。
“虚脱……莫急,给我……背后剑囊……‘月白无形’,你伪装侵犯……我伪装尸傀,咬……偷袭……”
这番话极尽剪短,虽然语气虚弱,却是口齿清晰,陈铮感觉到了燕舞的异常,自己右手手腕被抓住的力量也确实不大。
他稍一琢磨,已是明白了燕舞的意思,赶忙从燕舞仍然背着的剑囊内取出几柄“月白无形”,放在了燕舞右手之上。
燕舞的手指灵巧无比,仅用一只手便将几柄“月白无形”放置在自己习惯发力的手指之间,而后她看了不远处的战场一眼,眼神在明眸少女处停驻一会,闪过一丝深深的悲痛与不忍。
而此刻,少女的情况确实已经岌岌可危。
“砰”!
“砰”!
“周清……你的力量,你果然……咳……咳……语儿……你快走啊!”
白发老者此刻已是模样大变,先前的他虽然狼狈,但此刻的他……只能用模样凄惨来形容。
那筋肉纵横的身体之上此刻处处布满青紫,其口鼻间也是鲜血纵横,染红了雪白的乱须。
喊出那句话后,老者已是油尽灯枯,但看着名为“语儿”的少女仍然只知哭泣,双腿却如钉子一般定在原地时,老者已是再无求生欲望。
他最后看了一眼燕舞之处,见到了压在燕舞身上背对着他的陈铮,不由更添悲愤。
“贼老天……”
一声无比复杂的嘶吼过后,老者强壮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带起一捧尘土。
“果然……如今这具身躯……力量竟然超过了这老不死的‘力士’,有了力量……尊上的话是对的……是对的……”
带着一丝兴奋的低声自语之后,男子周清更加阴沉的脸从飞扬的尘土之中显现出来。
他看了一眼惊恐哭泣的少女,随手翻出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细绳,将其绑在了一根梅树树干之上,不屑道:“若不是你对尊上有大用……哼哼……”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燕舞之处走去。
原来,先前周清已是通过剑士独有的方法得知陈铮体内没有剑气,便没有放在心上,此刻见陈铮压在燕舞身上,那双手似乎还在揉搓捏拿,便出言讥讽起来。
“哈哈……凡人……果然是凡人……本来看到你没有撒腿便跑还以为你有些胆识,没想到……即使要死也要做那快活之鬼吗?”
说着,周清已是距离燕舞与陈铮不算太远,但就在此刻,他却是止住了脚步。
“时间应是快要到了……”
想罢,他见陈铮竟然低头开始“啃”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我们燕首领的滋味肯定不错……不过,想吃天鹅肉,也是有可能……惹祸上身!”
话音未落,陈铮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丝毫没有演戏的成分,是真真正正的惨叫!
因为燕舞不知是为了演戏效果,还是发泄什么不满,此刻银牙咬住陈铮肩膀,用力极猛。
那力道,似要生生撕下陈铮肩上的肉来!
“恩?竟然成为了妖傀?不应该啊……罢了。”
周清像是失去了兴趣,叹着气转身朝着被绑在树上的少女行去。
就在此时,伴着陈铮的惨叫余音,几道破空之声突然传出。
“不好……啊!”
陈铮扭头看着身后不远处惨叫的周清,有些愣神……
好准的手法!
周清的两只手掌竟然都已掉落地面!而其背上也是扎上了两柄“月白无形”!
“脚步!”
顾不得那么多,陈铮立刻按照燕舞的计划……起身朝着周清追赶而去。
而处于慌乱之中的周清,听到了那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接不敢回头,而是起了身法,迅速离去!
“你……你还好吧。”
陈铮见周清已不见踪影,连忙回身询问起燕舞来。
这计划实在是漏洞百出,就算暂时瞒过,也不可能瞒过周清太久,此刻他陈铮的安身之法,多半就寄托在眼前的燕舞身上。
况且,先前几个呼吸间的心跳感觉……也让陈铮得到了久违的兴奋感觉……那是与极限运动时的生死体验……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妖力之血不知为何消失了作用……不过我现在身体还是虚弱的紧,最少需要休养三日!”
见陈铮发问,燕舞答道,同时直接问道:“你先前……为何不走?”
逃?往哪里逃?在这个基本陌生的世界……遇到几个妖傀估计自己也无法活命……食物、居所……何处去寻?
况且,还有那学习技艺的机会……可能还有对参与生死战斗的隐约期待?
陈铮没有多说,而是编了个理由,答道:“因为……我再也不想过四处流窜的日子。”
燕舞想到先前老者死去时的绝望嘶吼……再看看陈铮,叹了口气。
若非乱世,此刻他应该可以凭借那份心智做个账房或者管事,娶妻生子了吧……
“我们须快快离开,先前之法漏洞不少,那周清虽然心智平平,但也瞒不住他太久……”
陈铮搀扶她起身,来到了被绑在树上、有些愣神的少女身前。
此刻少女已知危险暂时消失,不再哭泣,但其看着老者的尸体,神色间忍不住透出无比悲伤。
陈铮一手搀着燕舞,一手用刚刚捡起的“月白无形”割断了绑着少女的金属色细绳。
燕舞看着如小鹿般的少女,没有指责,而是叹了口气,怜惜道:“语儿,没事了,没事了……跟燕子姐走。”
…………
一路之上,陈铮知道了少女名为燕语,应是在燕风剑派内身份复杂。
此时少女虽不再流泪,但仍是心神郁郁,不言不语,一直都是陈铮与燕舞在做交谈,而陈铮此刻已是搀扶甚至驮着燕舞行了有段时间,却是未曾感到劳累。
在这特殊的时刻,三人谁也没有意识到陈铮身体的耐力与力量的变化。
月色渐淡,陈铮吃了一口燕语递过的干粮,转头问道:“燕舞姑娘,据你所说,这周清在贵派名声也可,与你等也无有矛盾,他为何……”
“具体缘由,我也不知,不过他既然抛弃了这么多,必然是决心甚大,其背后之人也必然所求甚大……此刻我必须返回门派,告知师傅。”
“燕舞姑娘,此刻返回门派风险极大……你还是谨慎为好。”
“无妨,到山门附近之时,我自有联络手段,不会前去送死……另外,那周清不仅仅是残害师门,他……已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