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母亲惊慌赶到了,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三言两语不同的议论声。
“我看见弟弟从后面追上来打姐姐,他们为什么要吵架啊?”
“一直没看到余汐,她是不是刚回来啊?爸爸病了,她是应该回来照顾。”
“是啊,子女又不多,就一个女儿,这个时候她不照顾谁照顾啊!”
“......”
母亲抱起康康,拉着弟弟的手,说:“回去吧,有事回家再说。”
回到家,弟弟依然怒气不减,“她昨天刚回来,今天就要走,她还是人吗?”
“她去县城找她的同学有事,走之前跟我说了!”母亲说。
父亲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在里面喊母亲的名字,不一会儿,母亲搀扶着父亲,从房间出来。
余汐有近一年没有看到父亲站起来的样子!眼前的父亲,瘦得没有一丁点儿肉,身上只有一层耷拉的皮,包裹着脆弱的骨架,原先高大的个子矮小了许多,深陷的眼窝几乎能放下鸡蛋,脚下摇晃无力,每挪动一步都非常气喘吃力。
母亲站在父亲身侧,无声抽泣,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抱着父亲,不让父亲倒下去。余汐再也控制不住眼泪,走上前抱着父亲,一声声哭着说‘爸爸,对不起’...!
这是余汐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次拥抱父亲!
父亲用他消瘦的、发颤的手推开余汐,从喉咙发出干涩的嗓音,“带康康回去吧,别吵架,别吵架!”
父亲发话,母亲也没有再留余汐。余汐的右脸肿得厉害,大半边脸都布满瘀血和瘀青,家里每天都有亲戚邻居来来往往,余汐也不想留在家里,让亲戚邻居们看到自己这副狠狈模样。
余汐在脸上罩了一个口罩,拖着行李、带着康康走了。但口罩遮不住眼角和眼角上方的瘀肿,一路上,不断有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特别是从家里到村口那段路,路上来来往往行人不断,短短几百米,余汐却觉得特别漫长。
第二天一早,余汐刚起床准备煮早饭,高亮就在外面敲门,“余汐,你回来了吗?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屋里有亮灯。”
余汐用手捂着脸,走到门边,仿佛高亮能穿透大门,看到她脸上的瘀伤,“高先生,我们还没起床呢。”
门口没有回声,余汐刚要往里走,高亮说:“那我回头再来看你们。”
余汐端详着镜子里的脸,差不多半边脸的瘀伤看上去十分刺眼,恐怕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好了。
傍晚六点半,高亮准时出现在余汐的平房门口,从后车箱拿出一个巨大的包装箱。
“余汐,你在家吗?”
康康听门外的到声音刚要跑出去,余汐连忙拉住他,低声说:“康康,妈妈的脸上受伤了,我们下次再让高亮叔叔进来玩,好不好?”
康康仔细想了一会儿,说:“好。”然后跑到外间,对着门外说,“我妈妈说...她...她受伤了,你...你......。”康康看着里间哭笑不得的余汐,似乎想让余汐教他该怎么说。
“康康,妈妈哪里受伤了?”
余汐走到门边,说:“高先生,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余汐,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您回去吧。”
“那...好吧,我买了一个取暖器,你把它放在房间里,通了电后整个房间都会暖的。我把它放在门口,一会儿你拿进去。”高亮的语气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第二天傍晚,高亮买了一包药放在余汐的窗台上,然后给余汐发了一条简讯:“余汐,今天早上你送康康去幼儿园的时候,我看到你脸上和眼角的瘀伤了,虽然你戴了口罩,但你脸上的瘀伤肯定不轻,我去一个皮肤科专家那里给你买了专治瘀伤的药,放在外面的窗台上。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很担心你和康康,你们是不是在回家途中出车祸了?”
余汐正不知道怎么解释脸上的伤,高亮倒给了她一个很好的解释。她打开门,看见窗台上果然放着一包药,她有些感动,高亮为她做的事,虽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些,足见他的善良和细心了。
余汐给高亮回了两个字:谢谢!
高亮买的药果然有效,余汐用了两天,瘀肿就消退了,不到一周,瘀血和瘀青也慢慢好了。
母亲的电话也在这天晚上,腊月二十三小年的前一天晚上打来了,“余汐,你爸爸快不行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余汐拖着行李、牵着康康,准备去车站坐车回家,刚走出门,余汐看见高亮的车停在门口。
高亮就坐在车里,听见余汐从屋里出来的动静,他摇下车窗,揉了揉眼睛,从车里探出头,问:“余汐,这么早你们去哪儿?天太冷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们要回乡下。”
“那我送你们去车站。”高亮从车上下来,打开后车门把康康抱上车,再把余汐手里的行李放到后备箱。
高亮并没有去车站,而是往高速出口的方向开去,余汐想阻止他,但上了他的车也由不得她了。
“余汐,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送你们回去吧,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想欠别人的,因为我根本就还不起。”
“你一个人带着康康,身边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我们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互相帮忙不应该吗?在洵城,我也是一个人,说不定我也有求你帮忙的时候啊。”
高亮从后视镜里看了余汐的脸一眼,说:“脸上的瘀伤已经消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你...昨天晚上在车里面呆了一夜吗?开暖气了吗?天气这么冷,别像我们上次似的感冒了。”
高亮听得出,余汐是在担心自己,他由心地笑了。昨天晚上他跟公司客户一起吃饭,推杯换盏地喝多了,他让司机把他送到余汐的平房门口,坐在车里一直盯着余汐房间的窗户,不知不觉在车里面睡着了。
车将行至一半时,余汐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余汐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是父亲又有什么情况。电话接通后,传来三叔的声音。
“余汐,你爸爸刚刚去了,你赶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