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余汐呆呆望着车窗外,脑海里浮现上来的,都是父亲以往的身影和画面,记忆最深、画面最清晰的,还是父亲手握毛笔,在红色长条纸上挥洒豪迈地写下一副副春联的样子。
高亮察觉到了余汐不太对劲,身旁的康康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
“余汐,余汐你没事吧?是家里来的电话吗?”
余汐这才反应过来,“嗯...?是我三叔打来的电话,我爸...我爸爸刚刚去世了!”
高亮脸上的表情呆住了!
“我爸...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才五十多年,就动过两次大手术,最近一次是几个月前,前段时间又复发了,去了省城的医院检查,医生说...医生说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很可能撑不到过年,没想到....。”余汐的眼泪,边说边情不自禁往外流,“没想到...我爸选择在腊月二十四,小年这天撒手离开!”
余汐觉得没有瞒着高亮的必要了,现在不告诉他,一会儿回到家,他看到自己家里的情况,反而让他更尴尬。
高亮沉默许久,说:“难怪我每次见到你都是心事重重,原来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高亮也词穷了,不知该如何安慰余汐,车内一度陷入沉默,只有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声。
“余汐,你要节哀顺变!你的感冒才刚好,千万别再病倒了。”
“我本来打算等脸上的瘀伤好点了就回去,没想到我爸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过完这个年!我...连我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十点半,高亮的车缓缓开进进村的路,余汐远远听到家的方向传来衰乐声,情绪瞬间彻底崩塌,掩面痛哭。高亮也听到了,他循着衰乐声往前开去,在余汐家屋旁的路边把车停稳,转过身看着余汐。
“余汐,你先平复一下再进去,我拿行李和抱康康下车。”
余汐打开车门,脚下似绑有千斤重石,一步一步朝院子走去。
院子里有许多来祭拜父亲的远近亲属,余汐一走进院子,所有的人都向她投过来异样的眼神,那些眼神里有不屑、甚至鄙视。
客厅里布置了灵堂,父亲躺在灵账后面的冰棺里,妈妈趴在冰棺上,眼睛紧紧盯着父亲的脸。母亲已经疲累不堪、无力痛哭了!
余汐几乎是冲进屋里的,趴在冰棺上看着父亲消瘦的遗容,泪如雨下!
高亮抱着康康紧随其后走进院子,大家对陌生的高亮都很好奇,纷纷对他行‘注目礼’。
帮忙接待来客的叔叔们走上前问:“这位是谁啊?”
高亮把余汐的行李箱放在边上,对余汐的叔叔们点头行礼,“叔叔好,我叫高亮,是余汐的朋友。”
二叔招呼高亮,“进来坐吧,坐下喝杯茶。”
父亲的灵帐摆在客厅右边,左边放了一张接待来访客人的桌子,高亮抱着康康在桌边坐了下来,余汐的小叔给他倒来一杯茶。
高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余汐,眼神里满是遮挡不住的担忧。二十几分钟后,余汐的情绪稍稍平息,才想起了高亮和康康。她擦净眼泪,走到高亮身边。
“不好意思!今天...又耽误你一天时间了。”
“我没事,倒是你挺让人担心。阿姨在哪儿?我跟她打个招呼吧。”
余汐把高亮带到坐在冰棺旁边的妈妈面前,“妈,这是高亮。”
“阿姨,您好!我是余汐的朋友。”高亮从棉服口袋里拿出钱包,拿出厚厚一沓钱,放到余汐母亲手里,“今天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这个您先收下。您节哀顺变!”
余汐连忙拦住高亮,“高亮,这怎么行!”
高亮推开余汐的手,把钱寒到余汐母亲手里,“这是我给阿姨的,你别管,再说叔叔......。”
按俗礼,来的客人都要给余汐的父亲祭拜、上香。高亮在余汐小叔的引导下,给余汐的父亲上了香、行了祭礼。
高亮很想留下来陪余汐,陪她度过难关,但他又没有更好的理由留下,而且洵城公司里还有不少工作等着他。上完香后,余汐就催他回去。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我没你想像的那么脆弱,最难过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你还有工作,早点回去吧。”
余汐把高亮送出院子时,院子里的人又纷纷对他们行‘注目礼’,有人还低声窃窃私语,议论开了。
“这是余汐的老公吗?好像不太像啊。”
“我见过她老公,好像不是这个人,难道余汐又离婚了?又重新找了一个吗?”
“不会吧?她几年前就离了一次婚,又离婚了?”
“这个比以前两个长得都帅,好像还挺有钱的,还开了一辆那么好的车送她回来。”
“她爸爸临死前都不来见一面,太狠心了,生养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怪不得她弟弟要打她;你们看,她眼角的伤还有一点瘀青没好呢。”
“......”
纷纷议论传进高亮的耳朵,他已猜到了大家的议论所为何事。上车前,他拍着余汐的肩膀,给她打气。
“余汐,我终于知道你有多难了,你千万要好好保重!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决定好了那天回去,一定要告诉我,我来接你和康康。”
“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在我身边!路上慢点开车,到了给我发简讯。”
十几分钟后,余汐的手机上收到一条转账提示,高亮发来简讯说:余汐,我终于知道,你的心里有多苦了!叔叔走了,家里处处需要用钱,别推辞了。我在洵城等你!
父亲的葬礼,在亲戚邻居的忙碌下,依照传统习俗依次进行,腊月二十六早上,父亲躺在漆红的棺木里,在衰乐声中、在母亲、亲戚们的哭喊中,被‘八仙’抬到祖坟山上去了!客厅里,只剩下墙上的一面白色丧幡。
父亲在腊月二十四,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离开,这个原本喜庆的日子,成了余汐一生的‘痛穴’!每到小年、每年过年,伴着声声爆竹,余汐却是满心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