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很快回来了,掀了帘子进来报道:“老夫人,夫人,前厅请几位小姐过去呢。”
老夫人闻言恋恋不舍的松了手,对着怀里两个孩子和善的笑了笑:“去吧去吧。”
几位侍女进来给各自的小姐们带上了帷帽,苏柔将帷帽的白纱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脸来,向老夫人笑道:“奶奶,我们去去就来,可不准先吃饭哦。”
“好好好!”顾氏笑着接了话,故作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个饿死鬼托生的,哪有个小姐的样子!”
苏柔闻言吐了吐舌头,牵着苏掩的手,跟在苏珂的后面往前厅去了。
出了后厅大门,就是一段长长的廊檐,前头苏珂牵着苏婉,苏柔牵着苏掩,最后是苏晴跟苏凝并排一块走,六位小姐的下人们各自抱着锦盒在后面伺候。
苏珂回头,见苏掩穿着她改过的旧衣,忍着气,眼底的阴狠都要穿过白纱透出来了:“不知道三妹妹的衣服可还合身?”
“多谢二姐关照,虽然有些不合身,不过让下人改过了,现在穿着倒也还好。听说是霓裳阁的衣服呢,真是多谢二姐割爱了。”
“我想三妹妹以后都穿不到这样的好衣服,所以才送了妹妹一套。”
呵,她应该还不知道众世家子弟趋之若鹜的霓裳阁,是她自己的亲生大哥所开的店吧?
只是不大巧,有这样一个亲哥,人家却半点不宠她。
想起以后霓裳阁贵到天价的衣服她可以无所畏惧随便穿,也是挺高兴的。
于是便敛起眉目,轻勾唇角:“那如此,便多谢二姐好意了。”
“但是三妹妹要记住一句话,嫡庶有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请三妹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多谢二姐姐提醒,三妹记住了。”
苏珂轻蔑一笑,不再说话。
很快行到大厅门前,大厅比后厅大了许多倍,此刻坐满了人,依然有些坐不下,苏持远坐在首位,他身边设着特等席,坐的应是皇亲贵戚,而按照官阶,剩下的人分别坐在左右两排。
门口小厮进去传令,不一会便出来请道:“几位小姐,大人请你们进去。”
闻言,便由嫡长女苏珂领着六位小姐进了大厅。
六位小姐除了五岁的苏婉年纪小以外,其余五位大多是十三四岁差不多要及笄的年纪,因此都戴着帷帽,可帷帽遮不住几位小姐绰约的身姿,尤其是领头的苏珂,因为有帷帽遮着,却更透出一种无限吸引人的神秘感来。
“女儿给爹爹贺礼,祝爹爹一帆风顺,仕途无限。”
由苏珂领着,六位小姐同时向苏持远行了一礼。
声音宛若空谷鸣鸟,婉转动听,不由得酥了这一席人的身子。
苏掩隔着帷帽观察着,最上位是她爹爹苏持远,此刻正目光灼灼盯着她看,也难怪了,毕竟整整八年没见了,她暗自将手藏在袖子里摆了摆,示意让他注意些分寸,毕竟这个场合不是他们父女说话的地方,便见他收了目光。
而他左边一共三席,分别是太子萧子翊,晋王萧子冥,禹王萧子胥,下首官员太多,她一时半会也认不清楚。
如今朝中夺嫡之争闹得轰轰烈烈,大致分成四派,分别是太子,晋王,禹王,中立。
而不巧,苏持远正是中立党派之首,如若不然皇帝也不会让他做这个丞相,但这三位爷,是不会放过任何拉拢她爹的机会的。
而苏珂做为嫡长女,还没定下人家,这三位爷府中正妃之位都空着,因此三个站在这王朝顶点的男人,齐齐盯着身姿绰约,温婉动人的苏珂看。
苏珂自然知道这三人是谁,轻勾起唇角笑得得意,享受着这种目光。
苏持远在首位大笑出声,夸耀道:“都起来吧,我苏家的女儿个个都是极优秀的。”
“多谢爹爹。”苏珂说罢,便领头起了身,“阿珂为爹爹献上贺礼翡翠玉雕一座,恭祝爹爹加官进爵,仕途风顺,请爹爹观赏。”
说罢,两名小厮便抬了一个红布蒙着的大东西,足有齐人高,两人才能环抱,只露出底下的木头架子来,几位小姐往两边一让,让出位置来,小厮将那东西在大厅正中央摆好,苏珂便挥手把红布一掀,那玉雕巨大无比,雕得是一座山脉,松树河流,码头扁舟,还有那扁舟上划船的老叟,可谓是栩栩如生,雕工精湛,最主要的是这玉雕还是一整块翡翠一气呵成,要有多贵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饶是苏掩也忍不住咂舌,这杨氏一脉也真够有钱的,什么礼物都是拿钱砸,送老夫人的那株红珊瑚看着就够贵的了,这尊翡翠玉雕比她还高一个头,卖了她估计也买不起。
而大厅中所有的客人无一不惊,惊叹声此起彼伏,多半抱着跟苏掩一模一样的想法,这杨氏到底是有多有钱啊。
苏持远笑了笑,意思意思夸了一句:“好阿珂,真是有心了。”
反正也就是把自家府库里的宝贝拿出来亮亮眼,显摆完再搬回去,毫无新意,而且,“加官进爵”,“仕途风顺”?
他已经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加官?往哪加啊?
所幸的是朝中几个老对头不在,要不然揪着这个话头,又得参自己一本。
太子见她拿出来的贺礼,忍不住眼角一颤,这样的厚礼连他都拿不出来,简直见都没见过,真要是遇到了买也买不起,可见这位二小姐是得有多富,便神色一转,温和一笑道:“二小姐孝心如此,居然拿出了这样的厚礼,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了。”
一边的禹王嗤笑道:“太子殿下掌管文吏,自然是未曾见过这般好东西,不过皇弟倒是有幸见过一次,未曾想是被二小姐买下了。”
太子噎了口气,一想起这小子掌管的是税赋而且年年收不齐就来气,不知道他贪污了多少,当然比他有钱了!
他正想反击,却听门口传来小厮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喊:“怀王殿下到——!”
话音一落,苏掩明显感觉整个大厅的气氛都不一样了,连苏持远都凛起了眉目,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恐惧。
她对这位怀王有所耳闻,据说外号“煞神”,他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活着的弟弟,双腿残废依靠轮椅而生,面容也已被毁,因此带着半边脸的面具,一半惊为天人,另一半没人知道什么样,见过的人也没一个活着的,但在他遭此变故之前,是个戍守边疆手握重兵的“战神”,这燕南城的每一个少女都曾经以他为梦中情人,遭此变故之后,他脾气诡异,喜怒无常,残暴嗜血,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拒绝任何人靠近他三尺范围之内,越界者,不论是谁都死!
但是不知道为何皇帝对这个幼弟偏宠到了无论他杀了谁都为他摆平的地步,所以这三两年里他暴戾的性子完全刹不住脚。
而且她还不知道,现如今提起这外怀王,已经可怕到了连她亲爹和好哥哥都要颤三颤的地步。
那小厮通报的声音刚落下没多久,黑衣的青年就推着轮椅进来了。
轮椅上那人一身深紫色的锦袍,刚从外面来,还披着一件狐毛领子的滚金大氅,披散着一头秀发,也不束冠,却偏偏看起来多了三分慵懒,脸上带着半边的面具,把左边半张脸给遮住了,余下右边的那张脸,却可谓是倾倒众生,狭长的凤眼微眯,单手斜倚支着脑袋,那眼底,尽是绝代的风华,微微一瞥,足以摄心荡魂。
怎么会有男人能生出这么一副好皮囊。
对比自己的脸,苏掩甚至还有三分自惭形秽。
萧离疏邪佞一笑,指尖轻拂过下巴,要多魅惑又多魅,苏掩只觉得自己魂都快被他勾飞了,却在下一刻听见他的话一下子醒了神:“听说丞相升迁大摆筵席,可惜本王没收到请柬,特意不请自来,宰相肚里能撑船,苏相应该不会不欢迎本王吧?”
苏持远被那声通报吓了一跳,见他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嘴角抽了三抽,开玩笑啊,请煞神,他哪敢啊?再说了这煞神一向不爱参与这样的宴会,递了帖子也不会来,还有可能因为递帖子惹怒了这尊大佛然后被突然莫名其妙的灭门,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不请自来?
不欢迎?
他也得有那胆啊!
这一言不合可不是参一本的事,怕是他怀王的鞭子比他写奏章的笔还快!
忙换上了狗腿子的笑脸,从首座上下来,卡在这三尺的距离上给他跪地行礼:“不知怀王殿下驾临,老臣真是蓬荜生辉,哪能不欢迎呢,殿下请上座。”
厅中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呼啦啦跪了一地请了礼,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气都不敢多喘。
萧离疏又抬了抬下巴,瞥眼扫了一眼首座旁边特等席的三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侄子,又邪气兮兮的扯起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看在太子三人眼里有点发怵而已:“坐就不坐了,本王只是来办些事,办好就走。”
苏掩看他似笑非笑的嘴脸,暗道定是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