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庆与周新坤落座后,向家人招手,示意大家都坐到桌子跟前来。
崔四英跟方玲坐在上席的左边,王俊华与周小霞坐在上席的右边,上席的正对面是空着的。
王国庆从墙角拿起塑料酒壶,给周新坤盛了满满一杯,接着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一杯差不多有二两的样子。王俊华给母亲、方玲、周小霞均倒了一杯百事可乐。
“来,一起干一个!祝我们全家新年快乐!”王俊华起了个头。
“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周新坤小呡了一口,眨眨眼,道:“嗯,好酒。入喉很润。”
王国庆笑了笑:“不愧是品酒行家啊,这酒是委托一酿酒的朋友特意留的精华部分,口感一般比市面上卖的要更加纯正饱满、余味绵长。来,走一个!”
酒过半杯后,两人渐渐进入佳境。王国庆脸上泛起微微红晕,皮肤黝黑的周新坤尚且看不出任何变化。
两人你敬我一口,我敬你一口,慢悠悠喝着。其他没喝酒的,两碗饭下肚后,就退席到外面场坝四处瞎逛去了。
“今年龙虾还可以撒?”王国庆问。
周新坤摇了摇头道:“不行啊,田太少了,赚不到钱,弄个上百亩才赚钱!”
“赚多少才算多呢?现在我们都上年纪啦!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拼了。”
“不搞不行啊!在农村不搞事,就只有饿死!”
“看您说的,好像城里人都不用干活似的。”
两人正聊着,崔四英过来问了一句:“要不要添饭?”
王国庆像个老爷们,白了崔四英一眼,不耐烦的说:“没见我们还在喝酒吗?去!去!去!要添饭自然会叫你。”
今天是过年,又有外人在,崔四英没跟他计较,换作平常,给王国庆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她这么说话。
王国庆端酒杯:“哥,敬你!”
“来,一起喝一个。”
两人喝了一小口,同时放下酒杯。见杯已触底,王国庆反身拿起酒壶,又要给周新坤倒一杯。
周新坤左手拿起酒杯,右手盖住杯口:“喝不得了,就二两的酒量!”
“哥是什么酒量难道老弟还不清楚吗?来,今天是过年,喝就喝好,免得一说到亲家团年,酒都没喝好,传出去多不好听啊!”王国庆把酒壶的盖子拧开,斜拿着,只等周新坤放开盖住杯口的那只手。
周新坤扭扭捏捏推辞了几下,就放开手,把杯子凑了过去。补话道:“不倒多了,喝不得了!”
金浆玉液从壶口缓缓流入杯中,眼看要倒满。
周新坤喊话:“好了,好了,庆老弟,不能再倒了。”说着用手托起壶口,将酒杯挪走。
王国庆瘪了瘪嘴:“杯子都没倒满!还加点,加点。”
“真的喝不得了。”周新坤求饶道。
“少给我装蒜。”
没办法,周新坤把放在大腿下面的酒杯拿到了桌面,看着王国庆把酒杯斟满。
王国庆给自己也倒了一满杯。
“吃菜,吃菜”王国庆用筷子在桌面晃了一圈,喊道:“四英,拿点下菜来。”
一分钟后,崔四英用洗菜筐端来一筐滴水的白菜。
崔四英将白菜轻轻倒入火锅,用筷子压了压道:“少喝点!”
“晓得了!”王国庆说话的语气像中了邪似的飘忽不定,眼睛是看着周新坤的。
崔四英被王国庆的态度激怒了,心里暗骂:“来个客人就翘上天了,看我晚上不好好收拾你!”
崔四英去了厨房后,王国庆继续与周新坤聊着。
周新坤端起酒杯,略显醉意道:“庆老弟,小霞不懂事,还请多多担待一些,如果她在这边做有什么不对的,不妨直接告诉我,我来教训她。”
王国庆也端起酒杯道:“您看您说的哪里话,虽说是嫁过来的媳妇,但我们从来不会区别对待,待她跟亲生女儿一样。”
觥筹交错间,两人的醉意更浓。王国庆说话开始变得结巴,而周新坤眼神光怪陆离,飘忽不定。
“我说,哥,咱们这杯喝……喝了,还喝……喝不?”王国庆结结巴巴道。
“喝……谁不喝……谁是……王八……”
“来,走一个!”
两人又喝了一小口。
“我说,国庆啊!”
“哎……哥!”
“我活的可真够窝囊啊!大过年的,跑别人家去团年,你说……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嘛!”
“一家人……一家人……别说……别说两家话。”
“去你的!谁跟你……跟你是一家人啊?你差我的,二十五万……啥时候给我结了啊?”
“不就……二十五万吗?老子……老子二百五十万都有,老子房子拆迁协议已经签了,赔了十几套房子,老子现在,有钱的很!老子……老子明天……明天就给你。”
周新坤笑着指了指王国庆:“说……说话,可要算数啊!”
王国庆打了个酒嗝:“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还没骗,骗了我一年多,你……你可够狠心的啊!”
周新坤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说着左手一挥,几只菜碟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右手一挥,又是几只菜碟掉落。
王俊华跟周小霞听见堂屋乒乒乓乓的响声,不知出了啥事,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只见地板上到处都菜渣,一片狼藉。
周新坤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趴在桌上侧脸枕着一盘鱼糕,开始打呼噜。王国庆则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桌下去,身上到处都是菜,旁边是一滩呕吐物。
王俊华周小霞见了气不打一出来,同时叫了一声:“爸。”
没有任何反应。
王俊华推了推周新坤,周新坤继续打鼾。
王俊华又附身推了推王国庆,王国庆也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候,崔四英也闻声赶了过来,看到此情此景,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大吼道:“王……国……庆……”
这三个字远在三公里外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不用说近在咫尺的王国庆了。
王国庆打了个哆嗦,从梦中惊醒:“到……”
“叫你少喝点少喝点,硬是不听,跟我装疯,是吧?”
王国庆到了一声后又继续昏睡过去。
这么大个人,如果自己不主动爬起来,是很难从桌下拖出来的。
崔四英很有办法,去厨房接了半瓢冷水,朝着王国庆的脸上泼去。
这招很管用,一下子就把王国庆从醉意打回了原型。
王国庆乖乖从桌底爬了出来,静静的去了卫生间。然后从卫生间里吩咐:“俊华,给我拿衣服来。”
崔四英拦住了王俊华:“不给他拿!”
崔四英在周小霞的帮助下,把地板和桌子都清理了,然后又把周新坤扶到房间去休息了。
到傍晚的时候,周新坤的酒总算醒了。一看时间不早,嚷着要王俊华送他回告口。王俊华要留周新坤在家过除夕,周新坤说什么也不同意。
“爸,要不,方玲就在这里过夜吧?”王俊华说。
周新坤道:“如果你好意思让爸一个人回去过除夕,就留下她吧!”
周小霞也不知如何是好,这过年也不能跟女儿在一起过,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把方玲留在身边,父亲却要孤零零一个人过大年。
周小霞询问了方玲的意见,方玲坚持要陪姥爷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