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神识被赵女士的一声怒斥拉回至现实当中,愣愣地回答。她面色不豫,犀利的眼神穿透厚厚的眼镜片儿像我袭来,生生吓得我一个哆嗦。“这时候你也能走神?又想着男朋友呢?”赵老师的语气十分嘲讽。我咬着下唇,低下头去,并不反驳。因为她说的没错。见我并不准备答话,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训话:“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啊,整天就想着谈恋爱,你也是下了功夫才考上的重点,光顾着花时间恋爱,那学习该怎么办?”就知道。“不会的,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我抬起头来,声音虽不响亮,但掷地有声。“保证?”她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
“以前有多少学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呢,你们控制不了自己的,上课会分心、走神,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就跟你刚才似的。所以你准备拿什么来跟我保证?卿辰,你们再保持同窗关系两年,读了大学之后再想恋爱的事难道不可以吗?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因此而堕落。”渐渐地,她的口气已经从严厉的苛责变为苦口婆心的劝导,可我又怎么能答应她?爱情这种东西,哪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也许我们的确控制不了自己,但那控制不了的是一颗躁动着的心,而不是所有人认为的恋爱会与学习造成矛盾。只是我又如何能开口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苏半夏在校公然斗殴,惩罚尚不明确,我明白这个时候应该像老师示软,但我做不到,我舍不得才到手的幸福。是我不好,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总爱逃避。于是我憋着没说话,直到她没耐心地挥了挥手让我出去,末了还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
办公室外阳光很烫,但我却头一次发现夏日的阳光也同样美好,闭上眼深吸了一大口空气,感觉整个人像活过来了一样,僵硬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苏半夏站在一边看着,直到这时才走至我面前,沉默片刻,最终维持着他一贯温和的表情,淡淡地对我笑,说:“别等我了,先回去。”没有问我结果如何,没有问我是否挨骂,他什么都没有问。我仔细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感到他眸中积聚着我从没见过的某种深沉的东西,似在寻找一个突破口,有一种令人惶惶的因子正在攒动。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如今的形势下我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话。我点头,目送他步伐轻松地进了办公室,在他关上门后我却没走,不但没走,还伏在门口偷听。其实听不清什么,他们的说话声都很低,可是听到苏半夏那含混不清的声音我就没由来地生出安定的感觉。他的存在,就是给我最大的鼓励与支持。依旧只是嗡嗡的响声,我本以为偷听无果,正要松懈下来,声音却骤然变大,把趴在门上的我吓得不轻。先是赵女士吼上了:“苏半夏,你是一个好学生,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苏半夏估计是气急了,也不管不顾地骤然提高了分贝:“赵老师,我不认为自己是在执迷不悟。
卿辰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想跟她在一起,就那么简单。我认为这跟我是否能继续扮演一个好学生的角色没有任何冲突。”“可你现在为了她打架!你知道在学校斗殴的后果是什么吗?老师不希望看到你自毁前程!”他轻笑一声,语气很决绝:“这样的前程我宁可不要。”这番话说完后,两个人似乎都吼累了,接下来是一段诡异的沉默,我却抵在门上几乎热泪盈眶。这份感情来得不容易,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跌跌撞撞、误会百出,所以我更想要珍惜。可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对这段感情的执著与珍视,竟丝毫都不比我少,甚至更甚。起码,在我选择闭口不言的时候他选择了大声维护,在我选择唯唯诺诺的时候他选择了毅然反驳。我也从来都不知道他为了我可以跟老师撕破脸,甚至和所有反对我们的人为敌。我想,这似乎已经超出“我喜欢你”的范畴了,倘若苏半夏此刻来对我说声“爱”,我也不会有半分猜忌。其实说来可笑。我们认识多久了呢,不过五个月而已;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呢,不过三天而已。那么是什么把一场纯真的初恋升华至此?想必,就是那个字:爱。所有的因果都是因为爱,也仅仅是因为爱而已。办公室里又有了动静,是苏半夏略带沙哑的声音,比之刚才冷静了不少,却总也恢复不到往常的平静。他说:“老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保持年级前三的位置,也会尽力帮卿辰提高成绩。你可以给我们一个期限,如果到时仍得不到令你满意的答复,我们任你处置。”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够委婉,但赵女士此时倒也消了气,沉声说:“好,两个月后的期中考,我要卿辰考到班级前十五名。”
我没出息地腿一软,险些趴在地上。没听错吧?前十五?前五十还差不多!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考不到,所以故意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我在心中默默地企盼“苏半夏你别答应,答应了我们就死定了”,可是苏半夏还是镇定地说“可以。“完了。我绝望地倚着门,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可怜我卿辰的初恋啊,就要这么夭折了过度悲伤导致感官失灵,所以当办公室的门打开的时候我还丝毫未觉,冷不防就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苏半夏还是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在下意识地抱住我后一愣,而后迅速地关上了门,将我扶正。“你都听见了?”他问。“其他的没听见,最后那个要求是听见了。”我低声作答。“完了苏半夏,你怎么能答应她呢?这下彻底完了啊!”“不会。”他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语气透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的坚定的力量。“我说不会就不会。”江槐转学了。这个消息是一日晚自习时从苏半夏口中云淡风轻地说出的。“转学?”我诧异地望着他。“怎么那么突然?”“不知道。”苏半夏同样摇头。“昨天我爸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本来是想道歉的,但是江槐他爸说已经在帮他办转学手续了,还说这事儿跟我们无关,让我爸不要放在心上。”
“他爸爸倒是挺通情达理一个人。”我托着脑袋笑了起来。“哎,你爸妈收到处分通知的时候什么反应?”苏半夏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随即道:“我爸看了那段视频,夸我进步了;我妈问我女朋友长什么样,然后很满意地走了;我弟弟崇拜了一阵,然后嚷嚷着要见未来嫂嫂。”呃“有够奇葩的。”我脑中浮现出类似当时的场景,笑着笑着突然就难过了起来,要是我也有这样一个家庭,该有多好。爸爸虽是疼爱我,但整天忙着工作不着家,妈妈呢更不用说了,哪里有为人母的样子。